听着炼芯辉这番带着鲜活个人情感和独特审美趣味的“高论”,秦平辉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浅淡却真实的弧度。这种完全放松、甚至带着点小嘚瑟、宛如老友闲聊般的交流方式,不掺任何机械的冰冷与程序的刻板,正是他内心深处一直期盼炼芯辉能够拥有的状态。他非但没有觉得这话题在危急关头显得不合时宜,反而从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欣慰,仿佛目睹一个相伴已久的亲密伙伴,终于彻底卸下了所有不必要的负担与枷锁,展现出了最本真、最松弛的一面。
他在脑中回应,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和一丝温柔的调侃:“嗯,被你这么一提醒,好像……是有点那么个意思。看来我之前提议优化的那些‘细腻’情感模块,总算没白升级,都用在欣赏这种‘艺术对称性’上了?” 他并没有像往常执行任务时那样,严厉地催促炼芯辉立刻回到对核心数据分析的“正事”上,反而默许甚至鼓励般地,给予了这份突如其来的“闲情逸致”一点喘息的空间,享受着这难得脱离纯粹功效率的片刻。
一旁的赤子炫流敏锐地捕捉到秦平辉脸上一闪而过的、极其罕见的柔和神色,那是一种不同于平日沉稳或战斗时冷峻的松弛。她好奇地凑近半步,歪着头打量他:“李医生?你怎么了?想到什么好事了?表情突然这么……嗯,慈祥?”她选了个有点滑稽但精准的词,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连一向沉默的伊焉也投来了略带探究的目光,安静地等待着解释。
秦平辉回过神,看着两位同伴关切(以及赤子炫流毫不掩饰的好奇)的眼神,将心中那份因炼芯辉的“完美回归”而产生的轻松与暖意稍稍收敛,但眉眼间的神色依旧比平时温和许多,少了几分惯常的疏离感。他笑了笑,没有解释真正的缘由,而是顺着炼芯辉刚才那番关于对称的感悟,用一种略带感慨和些许玄妙的语气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命运在某些关键节点的安排,其巧合与对照,确实……挺讲究构图和对称的,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编排。”
他这话说得有些模糊,带着点哲学意味,让赤子炫流和伊焉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疑惑,显然没能完全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感慨从何而来。而秦平辉的脑海中,炼芯辉似乎对宿主这份罕见的“认同”与配合颇为受用,虽然没有再出声打扰,但秦平辉能清晰地感知到一种无声的、愉快的共鸣在意识深处轻轻荡漾。
这份超越了简单工作搭档的、充满人情味的默契,在此刻,远比单纯高效地处理掉眼前这个黑暗核心所带来的危机,更让他从心底感到一种坚实的安心与满足。
想到这里,秦平辉转过身,不再看那枚被封存的黑暗核心,也没再多解释什么,向着天台的楼梯口位置径直走了过去。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种完成任务后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哎?你干啥去啊?”赤子炫流正琢磨着那核心的来历,见状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追问。她甚至随着秦平辉走动的方向,脚步轻巧地倒退了几步,随后很是随意地一屁股坐在了旁边一根冰凉结实的横向铁杆上,晃荡着双腿。
“没啥,”秦平辉头也没回,只是随意地朝身后摆了摆手,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点完成任务后的疲惫与放松,“我回我自己家。”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已没入楼梯口的阴影之中,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就听不见了。
看着秦平辉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离开,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一直沉默旁观的伊焉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似乎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散场有些意外,又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将目光转向还坐在铁杆上晃悠的赤子炫流,眼神里带着一种难得的、混合着审视与犹豫的复杂情绪。他略一沉思,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这才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低沉了些许:
“我说炫流呀,”他叫了她的名字,这个称呼本身就带着点不寻常,毕竟他平时大多直接省略称呼。“那个,我可能… …要说一句会让你笑的话了。” 他预先打了招呼,语气里带着点自知之明,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对方的反应。
“哦?” 赤子炫流正漫无目的地看着城市的夜景,闻言猛地将头转了过来,脸上瞬间挂上了毫不掩饰的、充满兴趣的笑容,嘴巴夸张地做成了o字型,眼睛亮晶晶的,“啥事儿啊?赶紧说说!” 她身体前倾,一副迫不及待听八卦的样子,还不忘促狭地补充道,“而且你可不要忘记带上你那套‘他为什么会觉得能逗笑我’的独门理论,让我也学习学习。”
“嗯!” 伊焉似乎并未被她这调侃的架势影响,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目光直视着她,语气是罕见的郑重,“就这么说吧,我原本以为,你来靠近我们,时不时插一脚我们的事情,就是单纯觉得好玩,想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继续说道,语速比平时明显快了几分,像是怕被打断,又像是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过我最近发现,我可能… …想错了。你好像,是真的有想要帮人的心的。而且,帮得很准。”
他似乎预感到了赤子炫流即将爆发的反驳或嘲笑,嘴快一步抢在了前面,语速更快,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于表达清楚的急切:“您可千万不要觉得我这是在用所谓的‘正常人的眼光’重新审视你,或者突然转性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发自内心的,” 他加重了这四个字的读音,“敬佩您的。真的。每次,您看似随性胡闹,但最后总能恰好提供对我们来说最急需、也最有效的东西,无论是情报,还是… …像刚才那样的支援。”
他一口气说完,似乎耗掉了不小的勇气,微微别开了一点视线,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出他正在等待对方的反应,或者说,“审判”。
天台上忽然安静下来,只有夜风拂过的声音。赤子炫流脸上的夸张笑容僵住了,o字型的嘴巴慢慢合拢,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了一丝措手不及的愕然。她看着伊焉那副难得认真、甚至带着点笨拙的诚恳模样,坐在铁杆上的身体,微微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