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冲天的瞬间,谢停渊拔出了插在胸口的罗盘碎片。
鲜血喷出来,溅在阵眼上。纹路亮了一下,红光猛地炸开,震退了逼近的血链。他单膝跪地,手还按在阵眼中,身体却突然僵住。
一股黑气从伤口涌出,顺着血管往心脏爬。他喘不上气,喉咙里发出闷响。耳边响起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像铁钉扎进脑子。
“清除干扰源。”
“断开情感连接。”
“回归任务本体。”
他的瞳孔缩成一点,视线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肌肉一块块鼓起,指节发白。他想说话,张嘴却只吐出一口血沫。
下一秒,他猛然抬头。
眼睛已经变成全红,没有一丝眼白。呼吸粗重,鼻腔流出血丝。他慢慢站起身,动作僵硬,像被线扯起来的木偶。
空中传来破风声。
一枚血咒铜钱飞来,带着暗红雾气,直奔他面门。
他没躲。
右手抬起,五指张开,稳稳接住铜钱。金属边缘割进掌心,他不在乎。手指一合,铜钱在他手里碎成几块,黑色血液顺着指缝滴落,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地面被腐蚀出几个小坑。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又抬头望向阵眼方向。
岑晚靠在石壁下,左肩还在流血,背部撞伤的地方渗着血迹。她脸色发白,嘴唇没有颜色,呼吸很浅。但她一直盯着他,眼神没变。
她看到他转身,目光扫过来。那不是谢停渊的眼神。那是杀人的东西。
她知道不能动,也不能喊。她只能赌。
她闭上眼,舌尖顶住藏在齿后的薄荷糖残片,压住喉咙里的血腥味。然后,她开始发声。
声音很弱,但调子清晰。是一段镇鬼吟唱,节奏缓慢,尾音微微上扬。这不是她编的,是三年前在殡仪馆守夜时,谢停渊亲耳听过的一段曲子。是他父亲生前常哼的。
那晚他在停尸间外站了很久,听完才进去工作。
这段声音,系统屏蔽不了。因为它是记忆,是活着的人留下的痕迹。
谢停渊脚步顿住。
他头微微偏了一下,像是在听。全身肌肉仍紧绷,手指抽搐。可那一瞬间,他眼中的红淡了一点。
但很快,脑中杂音再次压上来。
“清除!清除!清除!”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双臂猛地张开,手掌成刀,朝岑晚的方向劈了下去。
掌风横扫,空气炸裂。
岑晚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击飞,后背狠狠撞上石壁。尘土落下,她咳出一口血,身体滑坐在地。左手撑着地面,指尖抠进裂缝。
她没再出声。
但她右手垂落,掌心朝上。并蒂莲纹身忽然亮了一下,泛出微弱金光。那光不刺眼,却像热水流过冻僵的手指。
谢停渊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
他低头看自己沾血的手,又抬头看向石壁下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呜咽,像受伤的野兽。他想往前走,腿却不听使唤。
系统在拉他。
命令在脑子里翻滚,要他上前,要他动手,要他完成任务。
可有一股力在拽他回来。
他看见岑晚嘴角的血,看见她睫毛颤了一下,看见她哪怕昏过去,右手还在朝他伸。
他踉跄一步,膝盖砸在地上。
双手撑住地面,指节发白。额头抵着冰冷的石头,鼻血滴下来,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眼中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视线终于聚焦。
他看清了她的脸。
“……晚。”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声音很小,但她说过的话他都记得。她说过,只要还能叫出对方名字,就还没彻底丢掉自己。
他撑着地,想站起来。手臂抖得厉害,骨头像要断。他咬牙,硬是把身子抬了起来。
两步走到她身边,蹲下。
她已经闭着眼,呼吸微弱。右手还亮着,金光越来越淡。他知道她在护他,哪怕自己快不行了,还在用最后一点力气维持契约连接。
他伸手碰她脸颊,指尖全是血。
“别睡。”他说,“睁开眼。”
她没动。
他抓住她肩膀,轻轻晃。“岑晚,看着我。”
她睫毛动了一下。
够了。
他还在这儿,她也没走。
他低头看自己胸口的伤口,血还在流。他知道这伤撑不了多久。他也知道系统不会放过他。刚才那一波反噬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狠的。
但他现在顾不上。
他脱下外套,撕开内衬,用力按在她左肩的穿孔处。她疼得皱眉,身体本能地缩了一下。
“忍一下。”他说。
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她的头靠着他肩膀,发丝沾了血,贴在他颈侧。
他闭了闭眼。
脑子里安静了一瞬。
不是系统停了,是他把那些声音压了下去。用意志,用痛,用她还在呼吸这件事。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系统会继续逼他,要他杀死干扰源,要他回归任务。它不会理解什么叫“不能失去”。
可他懂。
所以他必须撑住。
他抬起手,抹掉脸上的血和汗,再抬手,把她的手握进自己掌心。
并蒂莲纹身还在闪,虽然微弱。
他盯着那点光,说:“你要是敢断,我就把你背回殡仪馆,当遗体处理。”
她没回应。
但他感觉到她手指动了一下。
他松了口气。
远处风刮过废墟,吹动碎布条。阵眼的红光已经暗下去,只剩一圈微弱轮廓。血线退回地下,暂时没了动静。
他知道玄阴子没走远。
他也知道,等他体力耗尽,系统会再试一次。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它得手。
他靠着石壁坐下,把她抱在腿上,一只手搂着她肩膀,一只手按在她掌心。伤口还在流血,体温在下降,但他没松手。
他盯着前方,眼神重新变得冷。
不是狂暴,不是失控,是清醒的狠。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试探,在找缝隙钻进来。它发现命令不起作用,就开始制造幻觉。他眼前闪过画面:父亲沉入江心,手伸出水面,最后一眼看向岸边的他。
他摇头,甩掉。
又是一幕:岑晚躺在手术台上,眼睛闭着,胸口没有起伏。医生摘下口罩,说是抢救无效。
他咬破嘴唇,血腥味让他清醒。
都不是真的。
她还活着。
只要她活着,他就还能动。
他低头看她,发现她嘴唇干裂,嘴角还有血。他从口袋里摸出半颗压碎的薄荷糖,犹豫了一下,放进她嘴里。
“你以前不是总含这个。”他说,“现在给你补上。”
她没反应,但呼吸好像平稳了一点。
他抬头看天。
天还是黑的。
没有星星,云层压得很低。
他知道天亮之前,还会再来一次冲击。
他做好准备了。
他把她抱紧了些,下巴抵着她头顶。
“你说过以后不接案子了。”他低声说,“我不信,但我想听一遍。”
她没说话。
风停了。
他感觉到胸口的血符突然一烫。
脑子里“嗡”地一声。
新的指令来了。
他皱眉,太阳穴突跳。这次不是声音,是直接灌进来的信息流,像针一样扎进神经。
【任务更新:清除双生连接者】
【理由:目标为系统运行最大干扰源】
【执行方式:徒手贯穿心脏】
【倒计时:30秒】
他呼吸一滞。
手指猛地收紧,掐进自己大腿。痛感让他保持清醒。
他低头看怀里的岑晚。
她安静地靠着,像睡着了。
他张嘴,声音沙哑:“我不——”
话没说完,身体先动了。
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张开,朝着她的胸口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