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的眼角突然抽动。
谢停渊立刻察觉,声音压得很低:“怎么了?”
她没回答。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掐进他手背的皮肉里。
同一秒,他心口一紧,像被铁钳夹住。呼吸停滞,冷汗从后背窜上来。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阵眼。
那层薄光晃了一下,像是水面被人踩了一脚。微弱的波动顺着血线往他们手臂爬,速度极慢,几乎感觉不到。
可就在这一瞬,一道黑影破空而至。
铜钱飞来,带着暗红血迹,直穿岑晚左肩。她整个人被撞得向后仰,肩膀炸开血花。骨头碎裂的声音很轻,但谢停渊听得清楚。
痛感立刻传到他身上。
不是幻觉,是实打实的撕裂。他左手还搂着她的腰,右手仍按在阵眼上。身体本能地反应——滚!
他抱着她向阵眼中心翻去。地面粗糙,划破衣服和皮肤。第二枚铜钱擦着他后颈飞过,在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涌出来,浸透黑色毛衣。
他咬牙撑住,把岑晚护在身下。额头抵着她肩膀,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她的血滴在他脸上,温的,有点咸。
脚步声响起。
玄阴子从半空中落下,中山装下摆轻轻摆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两人,嘴角慢慢扬起。
“你们以为成了双生?”他声音不响,却像贴着耳膜说话,“不过是把两条命绑在一起等死。”
他抬手,第三枚铜钱出现在指尖。血光缠绕,像活物一样扭动。
谢停渊盯着他,喉咙发干。他知道这枚铜钱不会停在体外。它会刺穿心脏,钉进地面,把人变成阵法的祭品。
逆命直觉轰然触发。
画面闪现:岑晚仰面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铜钱,眼睛睁着,没有光。她嘴唇动了一下,没发出声音。他伸手去抱,抱到的只有冷空气。
他喉间滚出一声低吼。
右手猛地抽出嵌在阵眼边缘的罗盘碎片。锋利的边角割破掌心,他不管。反手就往自己胸口扎。
金属刺入皮肉的声音很闷。
他喘了一声,身体晃了一下。鲜血顺着碎片边缘流下来,滴进阵眼纹路。那层薄光微微颤动,像是被唤醒。
玄阴子眉头一皱。
系统立刻发出警告。不是声音,是直接炸在脑子里的剧痛。电流一样的东西从脊椎往上冲,烧得他太阳穴突突跳。眼前发黑,膝盖发软,差点跪下去。
但他左手死死压住插入心脏的碎片,没让它移位。
岑晚开始抽搐。失血太多,呼吸断断续续。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拉锯子。她的手指还在碰他手背,动作越来越弱。
他知道她在靠他活着。
他也知道,只要他松手,她就会死。
于是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疼让他清醒。他盯着玄阴子,声音沙哑:“你说我们是蝼蚁……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等了三百年,才敢亲自来?”
玄阴子站在原地,没动。
风停了,连虫都不叫。远处山林一片死寂。
“很好。”他忽然笑了,“越挣扎,血契越牢。”
他抬起手,用牙齿咬破指尖。血珠冒出来,他抹在空中,画出一道符。
十二具活尸虚影从地面升起,围成一圈。它们没有脸,只有一张嘴,齐声念咒。声音低沉,节奏一致,像钟摆敲在神经上。
谢停渊感觉到不对。
那些被击退的血线从地面反扑,顺着他们伤口钻进体内。速度快得惊人。血线在血管里游走,直奔双生符文而去。
它们要接管连接。
岑晚猛地睁开眼,想坐起来。但她刚动,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血里有金丝,是《镇鬼录》的力量在被侵蚀。
她张嘴想说话,声音被血气堵住。她试图调动伪装声线,唱一段镇鬼词。可喉咙一紧,又咳出一口血。
谢停渊摇头,用嘴唇碰了碰她耳朵:“别断……还能撑。”
他知道一旦切断连接,她会立刻因反噬而亡。她现在全靠他这边的生命力吊着命。
他闭上眼。
逆命直觉再次启动。这一次他不再躲避死亡。他在找活路。找一条能带着她一起走出去的路。
画面闪现。
不是过去,也不是现在的危机。是未来。他在火光中背着她走出废墟。天快亮了,灰烬落在他们身上。她趴在他背上,一只手勾着他脖子,呼吸很轻。
他还记得那天的味道。焦土、雨水、还有她发丝间的薄荷糖味。
他猛地睁眼。
玄阴子正在念最后一句咒文。血线已经缠上双生符文,开始融合。两人的皮肤下泛出暗红光,像是体内燃起了火。
谢停渊低头看怀里的岑晚。她眼睛半闭,嘴唇青白,但手指还在动。一下,一下,轻轻碰他手背。
她在确认他还在这里。
他也确认。
他把脸贴在她耳边,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那就……一起疯到底。”
他松开压着碎片的手,任由鲜血大量流入阵眼。同时,他将残余的生命力强行注入她的经络。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操控“命脉相系”。
不是被动承受,是主动输送。
岑晚的手指终于重新蜷起。指尖泛出一丝红光。虽然微弱,但确实亮了。
玄阴子察觉异常,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逆转?”
他抬手,十二道血链从活尸虚影中伸出,直奔阵眼。链条末端是尖锐的钩子,要将两人彻底钉死。
谢停渊抬头,赤红的眼睛盯着他。
“你不明白。”他说,“我们不是为了赢你才站在这里的。”
“我们是为了不让彼此倒下。”
话音落时,他拔出插在胸口的罗盘碎片。
血喷出来,溅在阵眼上。纹路瞬间亮起,发出嗡鸣。那层薄光不再微弱,而是剧烈震荡,形成一圈波纹。
血线被震得扭曲,暂时停止蔓延。
岑晚抓住机会,抬起右手。沾血的指尖在空中画了一道短符。动作很慢,几乎使不上力。但她完成了。
符印落下,嵌入阵眼边缘。
阵法轻微震动。
玄阴子脸色微变,但很快又笑出来:“不错。可惜,你们越反抗,血咒越强。等它完全融合,你们就成了我的养料。”
他双手展开,十二具活尸齐声高诵。血链再度逼近,速度更快。
谢停渊单膝跪地,一手搂紧岑晚,一手将罗盘碎片横在胸前。他全身都在流血,呼吸沉重。可他没放手。
岑晚靠在他怀里,左手仍贴在阵眼上。她的血顺着纹路蔓延,和他的一起流动。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他回看她。
什么都没说。
但他们都知道。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松手。
血链离阵眼只剩三尺。
玄阴子站在半空,紫檀佛珠轻响。他看着两人,像在看即将到手的猎物。
“双生镇守?”他轻笑,“不过是我新术的第一环。”
他抬手,准备落下最后一击。
谢停渊忽然开口:“你错了。”
玄阴子顿住。
“我们不是双生镇守。”谢停渊说,声音很稳,“我们是彼此唯一的退路。”
他低头,在岑晚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
她的睫毛颤了一下。
血链继续逼近。
离阵眼两尺。
一尺。
谢停渊闭上眼。
体内最后一点力气被抽出来,全部灌入阵眼。他的心跳变得极慢,每一次搏动都像在撕裂胸腔。
岑晚的手指突然抓紧他的衣服。
血链尖端触碰到阵眼边缘的瞬间,阵法猛地一震。
一道红光从他们交叠的手上升起,直冲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