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上行驶了很久,才终于抵达目的地。眼前是一片依山傍水的农庄,规模不小,规划得井井有条,有成片的果林、整齐的菜畦、散养的鸡鸭鹅,还有几栋风格质朴但看起来相当舒适的木屋。空气清新,远离尘嚣,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兰笙的表舅是个五十岁出头、皮肤黝黑、身体硬朗的汉子,穿着干活的工装裤,正蹲在菜地里查看作物。听到汽车声,他抬起头,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兰笙,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哟,兰笙?稀客啊!你怎么跑我这山沟沟里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你老舅有事?” 表舅嗓门洪亮,带着庄稼人特有的热情和直接。
兰笙笑着迎上去,给表舅递了根好烟:“老舅,瞧您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您啊?” 他指了指跟在身后、戴着帽子和口罩的闻彦,“这我好朋友,闻彦。最近……家里有点麻烦事,惹了点不该惹的人,想找个清净地方避避风头。我这不就想到您这儿了嘛,安全,又自在。得麻烦老舅您照顾一段时间了。”
表舅接过烟,别在耳朵上,目光精明地扫过闻彦。虽然闻彦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股子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和挺拔的身姿是藏不住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大概明白兰笙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了,这些城里有钱人家的孩子,有时候惹的麻烦确实不小。
“小事情!”表舅大手一挥,很痛快,“你兰笙的朋友就是我外甥的朋友!放心待着,我这地方偏,一般没人来。吃的喝的都有,自己种的养的,新鲜!”
兰笙松了口气,连忙道谢,又凑近些,压低声音道:“舅,我朋友他……从小娇生惯养惯了,没干过什么活,身子骨也弱。您就让他好好休息,千万别让他下地干活啊什么的,他干不了,也容易累着。”
表舅闻言,又打量了闻彦一眼,见他确实细皮嫩肉、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了然地点点头:“行,知道了。就当来度假的,想干嘛干嘛,不干活。屋子我都收拾好了,最里面那栋小木屋,清净,风景也好。”
“谢谢舅!”兰笙这才彻底放心,转身对闻彦使了个眼色。
闻彦走上前,摘下了口罩,对着表舅微微颔首,声音清越:“麻烦您了,舅……舅舅。”
表舅看到闻彦完整的面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恢复如常,哈哈一笑:“不麻烦不麻烦!小伙子长得真俊!就当自己家,别客气!走,我带你们去看看住的地方。”
小木屋确实不错,虽然内部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推开窗就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山景和波光粼粼的池塘,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比起河边那间陋室,条件好了太多。
兰笙帮闻彦安顿下来,又偷偷塞给他一沓现金和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彦哥,这些你先用着。电话卡用完就扔,安全。我表舅人可靠,嘴也严,你安心住着。我这两天还得陪淑然,不能久留,你自己多保重。有什么急事,用这个电话联系我那个备用号码。”
闻彦接过东西,心里五味杂陈。
“兰笙,谢了。”闻彦郑重地说。
“又说谢!”兰笙捶了他肩膀一下
“走了!照顾好自己!等风头过去,我来接你!”
接下来的几天,农庄的生活平静又单调,表舅果然信守承诺,不仅没让闻彦干任何活,还变着花样给他送好吃的——自家养的土鸡、池塘里现捞的鲜鱼、刚从地里摘的蔬菜瓜果。闻彦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但表舅的热情淳朴很快打消了他的顾虑。
几乎每隔一两天,兰笙就会开着车风风火火地跑来,美其名曰“给老舅送点城里好东西”。每次来都大包小包,从进口零食、新款游戏机到各种据说对身体好的补品,堆满了闻彦小屋的一角。
“彦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最新款的游戏掌机,解闷儿!”兰笙又一次兴冲冲地钻进来,献宝似的把东西塞给闻彦。
闻彦正靠在窗边的躺椅上看书,被他的动静打断,有些无奈地放下书,接过掌机看了看,又递还回去:“兰笙,我真不用这些。你……别老往这儿跑。”
兰笙这样频繁出入农庄,目标太大了。纪北骋的人无孔不入,万一顺藤摸瓜……
兰笙不以为意,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矮凳上:“怕啥?我小心着呢,绕了好几圈才过来。再说了,这地方偏得连导航都时灵时不灵,哪那么容易被发现?”
闻彦看着他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眉头微蹙:“小心驶得万年船。纪北骋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真盯上你,你再小心也没用。”
“而且,你不是刚跟林淑然在一起吗?正是需要多花时间陪人家、培养感情的时候。老往我这儿跑算怎么回事?别冷落了人家。”
提到林淑然,兰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挠了挠头:“淑然她……挺独立的,也不太黏人。再说,她最近好像也挺忙的,在准备一个什么酒店内部的管理培训考核。”
他摆摆手,“哎呀,你就别操心我了。我看你在这儿待得人都蔫了,过来陪你说说话,带点东西,不是挺好?”
闻彦敏锐地捕捉到了兰笙语气里的失落。他放下书,仔细看了看兰笙的神情,试探着问:“你跟林淑然……闹矛盾了?”
兰笙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地想否认,但面对闻彦了然的目光,那点强撑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肩膀也耷拉下去,整个人透出一股与平时风流倜傥截然不同的蔫吧劲儿。
“没有……没闹矛盾。”
“就是……我感觉她好像……没那么在意我。”
他抓了抓头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我追她也有一段时间了,该做的都做了,送花送礼,安排轻松的班次,帮她挡掉麻烦的客人,陪她散心……她接受得挺自然,也会对我说谢谢,对我笑。但是吧……总觉得隔着一层。她从来不主动找我,我约她十次,她能出来五六次,理由永远是工作或者累了想休息。聊天也是我问她答,很少主动分享她自己的事情。”
兰笙抬起头,看着闻彦,眼神里带着少见的迷茫:“彦哥,你说,她是不是……其实没那么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帮过她,条件也还行,所以不好拒绝?”
看着兰笙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闻彦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当初接近林淑然时那荒唐的“包养”计划,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或许也在林淑然心里留下了阴影,让她对有钱人的追求更加警惕和疏离?
“她不是那种会轻易动感情的人。”闻彦斟酌着开口,“你也知道她的经历,防备心重很正常。或许……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确认你的心意,也去确认她自己。”
他顿了顿,看着兰笙:“你是认真的吗?兰笙。”
“当然!”兰笙立刻回答,眼神坚定,“我这次是认真的,不是玩玩。我知道她跟以前那些女孩不一样。”
“那就给她时间,也给你自己时间。”闻彦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逼得太紧。像她这样的女孩,太热烈的追求反而可能让她想逃。润物细无声,懂吗?”
兰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眉宇间的郁结并未完全散开。显然,感情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想通的。
闻彦看着他,忽然有些感慨。曾经游戏人间的兰笙,竟然也会为一个人如此烦恼。而自己呢?深陷在一段更加危险的关系里,连脱身都如此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