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小澄坐在沙发上,看着陈潇将那两碗咸得发苦的面吃得干干净净,心中像是被灌满了蜜糖,甜得几乎要冒泡。
那份被全然接纳的幸福感,让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柔软而明亮。
她甚至开始幻想,如果每天早上都能这样,为他做一顿早餐,看他安静地吃完,那该是多么美好的未来。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得如同一场幻梦。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一个让她不得不警醒的位置。
她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份甜蜜,是偷来的,一旦暴露,就会化为最锋利的玻璃碎片。
她站起身,脸上带着些许难以掩饰的不舍:“我……我该回去了。”
陈潇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她送到了门口。
他的沉默,在此刻却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那我走了。”女孩站在门口,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眷恋,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视网膜里。
“嗯,路上小心。”陈潇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像月光下泛着微光的湖面。
橙小澄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陈潇家,直到那扇门彻底关上,隔绝了那个让她心安的世界,她才收回目光,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甜蜜笑容。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给妈妈发个信息,编造一个昨晚在同学家温习功课、现在就回去的谎言。
然而,当她点亮屏幕的瞬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仿佛被严冬的寒风瞬间冻结。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通知几乎要将手机撑爆。
妈妈的未接来电,整整十七个,像一个不断重复的红色警报;
奶奶的未接来电,五个,带着长辈特有的担忧;
还有李老师的,三个,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权威感。
时间跨度从昨晚八点一直持续到今天早上,像一条不断收紧的绞索。
橙小澄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她这才想起,昨天在和陈潇在一起时,为了不被打扰,她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后来,因为照顾醉酒的他,因为那个笨拙而勇敢的吻,她完全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她昨天,是悄悄跑出来的。一个彻夜未归的女儿,一个失联了十几个小时的女孩。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不敢再耽搁,立刻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她的心都在狂跳,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反复预演着即将到来的审问,每一个可能的谎言,每一个可能被戳穿的细节,都像无数根针,扎得她坐立不安。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霓虹灯的光影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仿佛是她正在崩塌的世界。
当女孩用颤抖的手打开家门时,客厅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妈妈和奶奶正坐在沙发上,两人脸色都极为难看。
妈妈看到她,猛地站了起来,眼中燃烧着压抑了一夜的怒火,那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
“你还知道回来?”妈妈的声音传来,冰冷而尖锐,女孩吓了一激灵。
奶奶也站起身,快步走到女孩面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声音里满是担忧:“小澄啊,你没事吧?你昨晚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接,快急死我们了。”
看着奶奶焦急的眼神,橙小澄的眼眶一红,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撒了谎:“奶奶,我没事……昨天在周诗诗家,我们聊得太晚了,就……就睡在她家了。”
她不敢说出陈潇的名字,她知道,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会将他卷入更深的漩涡。
奶奶听到她没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然而,妈妈显然不相信这个蹩脚的借口。
她走到橙小澄面前,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她,像是在审视一个犯人:“在周诗诗家?我昨天晚上十点就给诗诗妈妈打过电话了,她说你根本就没去过!她也很担心你!你再说一遍,你到底去哪里了?!”
妈妈的逼问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破了橙小澄最后的防线。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谎言在绝对的证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说啊!”妈妈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带着些许歇斯底里,“你一个女孩子,晚上不回家,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妈妈怎么办?你让这个家怎么办?!”
看着妈妈通红的眼眶和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橙小澄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说谎了。谎言只会让妈妈的怒火烧得更旺。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低声说道:“昨晚,我,我……我在陈潇家。”
“陈潇!”这个名字如一颗炸弹般,瞬间点燃了妇女的怒火,“哪个陈潇?是不是就是上次那个油嘴滑舌的男生?” 妈妈的语气里充满了厌恶与排斥,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污染。
“是……”橙小澄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你在他家过夜?!”妇女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在她看来,这无异于天塌了下来。她猛地转身去拿手机,“不行,我要报警!我要告那个小畜生!他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妈!不要,不是你想的那样...”橙小澄一把抱住了妈妈的手臂,眼泪瞬间决堤而出,“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晚陈潇喝醉了,他很难受,我只是……我只是照顾他而已……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她哭着,将昨晚发生的一切,从自己偷偷跑出来,到接到他的电话,再到陈潇喝醉后自己照顾他,全都一股脑地解释了一遍。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委屈和恐惧。
在女孩断断续续的解释中,妇女那股要报警的冲动才渐渐平息了一些。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妇女心中的怒火虽然未消,但更多的是担忧和后怕。
她最害怕的,不是女儿早恋,而是女儿受到伤害。
妇女扶着橙小澄坐到沙发上,语气虽然依旧严厉,但多了些许疲惫:“橙小澄,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不准你再和那个陈潇来往!一次都不行!听见没有!”
“我不!”橙小澄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妈妈,眼神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倔强。
那是她为了守护自己珍视的东西,第一次迸发出的勇气。
“小橙子,你竟然和妈妈顶嘴。”妇女有些始料未及,更多的是被女儿的叛逆所刺痛。
“我就是不听!”橙小澄擦掉眼泪,眼睛倔强地看着妈妈,“我喜欢他!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也是她第一次,公开地顶撞自己的妈妈。
妇女被她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门口,声音都在颤抖:“好……好你个橙小澄!你现在为了一个外人,连妈的话都不听了是吧?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那我就给你转学!我马上就给你办转学手续!我让你再也见不到他!”
“转学”这两个字,像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橙小澄的心里。
女孩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妈妈,看着她那眼中那不容反驳的决绝,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女孩知道,妈妈不是在开玩笑。
这一刻,橙小澄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寸一寸地崩塌。
教室里那个熟悉的角落,山顶上那片绚烂的夕阳,那个坚实而温暖的拥抱……所有美好的画面,都在“转学”这两个字面前,碎裂成无数片,再也无法拼凑。
女孩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眼中,充满了震惊、绝望,以及那一丝在废墟之上,依旧不可熄灭的、微弱的火焰。
自己和陈潇的故事,难道就这样,被强行画上句号了吗?
不,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