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一闪,禁军统领手腕悍然下压,刀锋破风,直欲将这滔天民意斩于马下!
然而,刀锋未落,一声凄厉的破空声自身后炸响!
火星四溅!
一柄横刀以雷霆之势架住了统领的佩刀,震得他虎口发麻,险些脱手。
他惊愕回头,只见三名心腹副将,连同他们麾下最精锐的亲兵,已然调转马头,刀锋所向,竟是他自己!
“你们……要造反吗!”统领的声音因震怒与不敢置信而扭曲。
为首的副将,一个满脸风霜的关中汉子,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沉凝如铁的决然。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钟,砸在潼关萧瑟的夜风里:“将军,我等食君之禄,理当忠君之事。但在此之前,我等更是百姓之子!岂能将刀,挥向为民请命的父老乡亲!”
“我等亦是百姓子!”他身后,数百亲兵齐声怒吼,声浪汇聚成一道钢铁洪流,瞬间压过了百姓的呼声,直冲云霄!
统领脸色煞白,他下意识地想调动后方大营的兵马前来镇压,可当他回望时,瞳孔却骤然缩成了针尖!
只见原本驻扎着数千禁军的后营,此刻竟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换防。
火光之下,一面从未见过的湛蓝色大旗正迎风招展,旗帜上,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在火光中熠呈着金辉——网格治世!
“将军,不必白费力气了。”一个清朗的女声从高处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关隘最高处的烽火台上,柳如是素衣而立,夜风吹动她的裙摆,宛如月下仙子,可说出的话,却带着足以倾覆朝堂的力量。
“九省《请留林大人书》,已于今晨送抵宫门。御史台当堂宣读,百官俯首,无人敢出一言相驳!”
京城,太和殿。
死寂。
龙椅上的老皇帝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掌拍在御案上,金砖铺就的殿堂内回荡着他压抑不住的暴喝:“林昭!抗旨不遵,结党营私,蛊惑民心!此乃大逆不道之罪!”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司礼监大太监领着十数名小内侍,吃力地抬着一座小山般的巨册走了进来。
那是一封封来自九省各地的联名血书,足足九百封,层层叠叠,堆起近丈高,散发着墨香与血腥交织的刚烈气息。
巨册最上方,是一本更为精致的图录,每一页,都是小蝶不眠不休,亲笔誊录下的每一个村、每一户的名字,旁边还附有各地新政推行前后的人口、税收、耕地、治安变化的图表。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颤巍巍地走出班列,从太监手中接过一份图录,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沙哑的声音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启奏陛下!越州李家村,新政三年,无一户逃亡,增丁三十二口!安边关,蒙汉百姓共耕一地,互为姻亲,孩童同入学堂,三年无一次劫掠仇杀!此等安民、富民、强国之良政,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四个字,如惊雷炸响。
殿中一片死寂。
方才还叫嚣着要严惩林昭的几名尚书,此刻噤若寒蝉。
站在队列后方的三名尚书悄然对视一眼,各自低下头,宽大的朝服袖袍中,几封刚刚收到的、写着“共进退”的密信,已在掌心被内力悄然震成了齑粉。
他们知道,风向变了。
这股风,不仅吹在朝堂,更吹遍了整个天下。
苏晚晴早已通过遍布全国的商路网络,将一个消息散布出去:“若林昭大人在京城有何不测,九省商路即刻断绝!江南丝绸、茶叶、瓷器不出关,北境铁矿、战马不入京,边军粮草,三月之内,必定告绝!”
消息一出,江南商会连夜集会。
杜掌柜一掌拍碎了身前的紫檀木桌,须发皆张:“林大人让咱们有安稳日子过,有钱赚!谁敢动林大人,就是动我杜记的饭碗!新政在一日,我杜记的船,就在运河上跑一日!”
北境三座重镇的百姓,更是自发地将家中余粮凑在一起,一车车地运往京城方向,车上插着白布大旗,上书四个大字:“粮归林府!”
一桩桩,一件件,如雪片般飞入宫中。
老皇帝听着密探的奏报,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最后只剩下一片无力的灰败。
他颓然坐倒在龙椅上,喃喃自语:“他……他竟敢用这天下万民的活路,来逼朕低头?”
这已经不是逼宫,这是阳谋。
堂堂正正,以天下大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三日后,林昭入京。
他没有走理应功臣凯旋的正阳门,而是独自一人,从一条偏僻的侧巷,步行入宫。
可他走过的路,却比御道更为庄严。
沿街百姓自发地跪在道路两旁,家家户户焚香设案,叩首跪拜。
无数孩童,手中捧着一本本油印的《新政十问》,用清脆稚嫩的声音,一遍遍地高声诵读。
那声音汇聚在一起,竟带着一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力量。
林昭身披一件粗布麻衣,肩上挑着一副担子,走在万民的跪拜与诵读声中。
担子的一头,是厚厚一摞《边疆治理纲领》的手稿,那是他许给天下苍生的未来。
另一头,是一个小小的药包,里面是他亲手为妹妹林小棠拟的药方,那是他许给家人的牵挂。
家与国,他一肩挑之。
当他踏入那座代表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宫殿,面对着满朝文武或惊惧、或审视、或怨毒的目光时,他缓缓放下担子,整了整衣冠,对着龙椅的方向,单膝点地。
没有请罪的惶恐,没有辩解的急切,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口古井,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臣,林昭,非是抗旨,是带着九省民心,回京述职。”
一言既出,满殿皆惊。
他没等皇帝发话,便对身后的小蝶点了点头。
小蝶立刻上前,展开一幅长达数丈的《边疆实录》画卷。
上面用最直观的图画,展示了边疆地区新设的学堂、议事会、互市的繁荣盛况。
孩童的笑脸,商人的货船,农夫的麦浪,清晰可见。
“陛下若是不信,画中一切,皆有实证。可随时派遣钦差,亲往查验。若有一处虚假,臣甘愿领受欺君之罪!”
当夜,林昭被安置在驿馆之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浮现:
【叮!检测到宿主行为极大提振民心,民心值+180!】
【当前改革进度条:76% → 79%!】
【国家战略视角已更新:京城三品以上官员中,已有42%通过各种渠道,暗中抄录《共治法》相关条文,正逆向推演新政核心。】
林昭立于小院之中,月光如水。
不远处的书房里,苏晚晴正就着烛火,奋笔疾书,笔锋锐利如刀,为明日可能到来的朝堂辩论,草拟着一份石破天惊的《全国税改草案》。
他看着远处那万家灯火,低声自语:“他们跪的,从来不是我林昭。”
“他们怕的,是这天下百姓,真的从跪着,变成站起来了。”
深宫之中,养心殿内。
老皇帝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面对着那幅巨大的《边疆实录》画卷,殿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忽明忽暗。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幸福的笑脸,扫过那些丰收的田地,最终,死死地定格在画卷一角,那座被命名为“乡民议事会”的简陋建筑上。
百姓议政……
民可议君……
他的眼中,熄灭的怒火重新燃起,却不再是针对“抗旨”的狂怒,而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冰冷的杀机。
祖宗之法,君权神授,岂容一群泥腿子置喙!
他缓缓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场仗,还没完。
既然法理上奈何不了他,那便从根上,从这动摇国本的“乱政”上,彻底将他打入万劫不复!
远处,一名小太监悄悄将一张写着“缉拿林昭”的密令投入炉火,看着它化为灰烬,随风飘出高高的宫墙,散入沉沉的夜色里。
新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