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的冬雪向来稀少,却总在最冷的腊月里落下零星碎雪。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窗外便飘起了细雪,婉清医馆的屋檐下结了层薄霜,寒气透过窗缝往屋里钻。陈廷翰一早就到了医馆,刚推开诊室门,便见炉火烧得正旺,程松韵正蹲在炉边,用铁钳夹着木炭添火。
“今日雪天路滑,您来得倒早。” 程松韵抬头见他,连忙起身,手里还拿着块刚烤暖的棉布巾,“我一早过来把炉子生上了,您先把巾子捂捂手,免得诊脉时手凉,冻着病患。”
陈廷翰接过棉布巾,暖热的布料裹着双手,寒气瞬间散了大半。他看向炉边,除了煮水的铜壶,还放着个陶瓮,瓮口冒着热气,里面是程松韵提前煮好的姜枣茶,茶里加了些桂圆,比往日更暖些。“昨日听苏婉说您夜里咳嗽,” 程松韵把陶瓮的盖子掀开,姜枣香扑面而来,“这茶煮了一个时辰,桂圆去了核,您喝两碗,能暖暖身子。”
他倒了碗姜枣茶,喝下去暖到心口,桂圆的甜香中和了姜的辛辣,刚好合他的口味。正喝着,黄子枫提着食盒走进来,食盒里是刚烙好的葱油饼,还有一碟酱菜。“雪天路滑,病患来得定少些,” 她把葱油饼放在炉边的石板上保温,“这饼是用新磨的面粉做的,烙得酥软,您配着酱菜吃,垫垫肚子。”
陈廷翰拿起一块葱油饼,咬下去外酥里软,葱油的香气在嘴里散开。饼是切成小块的,刚好一口一块,酱菜也切得细碎,用香油拌过,不咸不淡,刚好解腻。他忽然发现,食盒底层垫着块棉垫,饼放在上面,许久还是热的,想来黄子枫为了让他吃口热食,特意在食盒里加了保温的棉垫。
雪下了一上午,到了午时,病患渐渐多了起来。有位从滇南来的老妇,因雪天路滑摔断了腿,被家人抬到医馆时,冻得嘴唇发紫。陈廷翰正准备为老妇诊治,程松韵已端来一盆热水,水里加了些艾叶与生姜,“先给老夫人泡泡脚,暖暖身子,再诊治也不迟。” 她蹲下身,帮老妇脱掉鞋袜,小心地把脚放进热水里,动作轻缓,怕碰疼老妇的伤腿。
黄子枫则去了后厨,不多时端来一碗热粥,粥里加了些肉末与青菜,喂老妇喝下。“老夫人年纪大了,雪天受了寒,喝碗热粥能补补力气。” 黄子枫喂粥时,特意把粥吹凉些,才送到老妇嘴边,怕烫着她。
待诊治完老妇,已是傍晚,雪也停了。陈廷翰送走最后一位病患,转身见程松韵正收拾诊室,把他常用的银针仔细擦拭干净,放进针囊里;黄子枫则在炉边煮着晚饭,锅里是热气腾腾的白菜豆腐汤,还有几块炖得软烂的排骨。“雪天路滑,您今日便在医馆吃了晚饭再回去,” 黄子枫盛了碗汤递给他,“汤里加了些胡椒,能驱驱寒。”
他喝着热汤,看着炉边忙碌的两人,窗外的雪映着屋内的炉火,暖黄的光洒在身上,忽然觉得这寒冷的雪天,也满是温情。
正月十五过后,年节的热闹渐渐散去,婉清医馆也开始清点年前储备的药材。这日清晨,陈廷翰刚到医馆,便见程松韵与黄子枫已在药房里忙碌,药柜前摆着几个木盘,里面放着待清点的药材,旁边还放着笔墨与空白的木牌。
“昨日我们把库房的药材大致理了理,” 程松韵拿起一块木牌,上面用墨笔写着 “当归” 二字,字迹端正,“您常说药材要标清产地与采收时间,我们便做了些木牌,待清点完,把信息写在木牌上,挂在药柜外,您取药时也方便。”
陈廷翰接过木牌,材质是不易变形的梨木,边缘打磨得光滑,没有一丝毛刺,想来程松韵为了做这些木牌,费了不少功夫。他看向药柜,已清点好的药材都用棉纸包好,上面贴着小纸条,写着药材的产地与数量,纸条的边角都折得整齐,贴得牢固,不会被风吹掉。
“滇南的三七与天麻都还充足,” 黄子枫拿着账簿走过来,账簿上的字迹清秀,是她的手笔,“只是薄荷与百合快用完了,我已让人去滇南的药农那里预定,下个月便能送来。” 她指着账簿上的标记,“这些是您常用的药材,我都用红笔标出来了,后续会多储备些,免得您用时短缺。”
清点到正午,两人已把大部分药材整理完毕。程松韵去后厨烧了热水,泡了壶绿茶,端到药房的小桌旁;黄子枫则从食盒里拿出几块绿豆糕,放在桌上。“清点药材费眼,” 黄子枫把绿豆糕推到他面前,“这糕是用绿豆粉做的,清热解腻,您吃两块,歇歇眼睛。”
陈廷翰拿起一块绿豆糕,入口清甜,不粘牙。他忽然发现,绿豆糕里加了些磨碎的杏仁,比寻常绿豆糕多了些醇香,是黄子枫知道他喜欢杏仁的味道,特意加进去的。正吃着,程松韵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细布,布上绣着兰草纹,“这是我前几日织的,” 她把细布铺在药柜的抽屉里,“您常用的银针与药材放在里面,不会磨坏抽屉,也能保持干净。”
细布刚好铺满抽屉,兰草纹的图案与药柜的木纹相映,雅致又实用。陈廷翰看着她把银针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忽然想起婉清生前也总爱把药材整理得整整齐齐,如今程松韵与黄子枫,倒像是接过了这份细致,把医馆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傍晚清点完毕,程松韵把写好的木牌一一挂在药柜外,每个木牌的高度都一样,看起来整齐划一;黄子枫则把账簿整理好,放在药房的抽屉里,抽屉上贴了标签,方便下次查找。两人收拾完,没多留,只跟陈廷翰道别后,便提着空食盒离开,留下药房里整齐的药柜与淡淡的药香。
春分过后,滇南的蛮族部落里爆发了风寒,不少老人与孩童染病,却因路途遥远,无法到婉清医馆诊治。陈廷翰决定带着苏婉去蛮族部落义诊,程松韵与黄子枫得知后,提前几日便开始准备行囊。
义诊出发那日清晨,天刚亮,程松韵便提着个大行囊来到医馆。行囊里除了陈廷翰的换洗衣物,还有几床薄棉被,是怕蛮族部落夜里寒凉,他睡不好;行囊外侧缝了个小口袋,里面放着驱蚊的香囊,香囊里装的是医馆后园种的艾草与薄荷,能驱蚊虫,还带着清香。“蛮族部落多蚊虫,” 程松韵把行囊递给他,“这香囊您带在身上,能少受些叮咬。”
他打开行囊,发现衣物都叠得整整齐齐,每件衣物之间都隔着一层薄布,避免磨损;棉被是用轻便的新棉做的,叠得小巧,不占地方,想来程松韵为了让他携带方便,特意把棉被压缩了体积。
黄子枫则提着个食盒,里面装着便于携带的干粮,有芝麻糕、肉干,还有几罐腌菜。“蛮族部落饮食简陋,” 她把食盒放进陈廷翰的行囊里,“这些干粮您带着,饿了就吃些,腌菜能下饭,免得您吃不惯部落的食物。” 食盒里还放着个小陶罐,里面是她熬好的肉酱,罐口封得严实,不会漏出来,是怕他在部落里吃不到荤腥,特意准备的。
出发时,程松韵还把一把油纸伞递给陈廷翰,伞面是用防水的油纸做的,伞骨是结实的竹制,伞柄处缠着棉布,握着不滑手。“春日多雨,” 她帮他把伞绑在行囊外侧,“这伞您带着,下雨时也能遮遮雨。”
义诊的路要走三日,第一日傍晚,他们在路边的驿站歇息。陈廷翰刚把行囊放下,黄子枫便从食盒里取出几块芝麻糕,递给苏婉与随行的药童,“大家赶路辛苦,吃块糕垫垫肚子。” 她把最后一块芝麻糕递给陈廷翰,“这糕是用新磨的芝麻做的,您吃了能补补力气。”
第二日路过一条小河,河水湍急,陈廷翰正想扶着苏婉过河,程松韵已从行囊里取出两块木板,铺在河边的浅滩上。“这木板是我提前准备的,” 她把木板固定好,“您与苏婉踩着木板过河,免得湿了鞋袜,着凉生病。”
到了蛮族部落后,陈廷翰立刻开始为病患诊治。程松韵则帮着整理药材,把药材按用途分类放好,方便他取用;黄子枫则去部落的灶房,为病患熬制汤药,汤药熬好后,她还会亲自送到病患手中,看着他们喝下,才放心离开。
义诊结束返程时,部落的族长送了陈廷翰一袋新采的茶叶,黄子枫便把茶叶收好,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布袋里,“这茶叶是部落的特产,您带回医馆,闲暇时泡着喝,能解乏。” 程松韵则把部落送的草药整理好,贴上标签,注明用途与用法,方便陈廷翰日后使用。
返程的路上,陈廷翰看着身边忙碌的两人,忽然想起婉清生前总说,行医不仅要救死扶伤,还要有颗温暖的心。如今,黄子枫与程松韵用她们的方式,把这份温暖传递给了每一个人,也传递给了他。
回到医馆那日,已是傍晚,夕阳把医馆的屋檐染成金色。程松韵帮着把药材放进药房,黄子枫则去后厨煮了晚饭,锅里是热气腾腾的鸡汤,汤里加了些滇南的三七,能补补身子。“您这几日辛苦了,” 黄子枫盛了碗鸡汤递给他,“这汤炖了两个时辰,鸡肉炖得软烂,您喝了能好好歇歇。”
陈廷翰喝着鸡汤,看着窗外的夕阳,身边是忙碌的两人,忽然觉得,婉清医馆的温暖,从未因为婉清的离开而消散,反而因为黄子枫与程松韵的陪伴,变得更加浓厚。往后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但他知道,有她们在身边,这份温暖会一直都在,如同春日的阳光,夏日的清风,秋日的兰草,冬日的炉火,悄无声息,却从未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