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大楼玻璃幕墙将晨曦切割成菱形光斑，均匀洒落在深红色羊毛地毯上。王生在办公室核对田宏伟批阅文件清单时，腕表指针刚划过七点四十分。忽然王生闻声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音。
田书记，您来了。王生闻声抬头。然后他快步上前接过深灰色西装外套。
田宏伟径直走向办公桌，端起青瓷茶杯轻啜一口，茶汤温度恰到好处。
“小王啊，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啊！他放下茶杯时，杯底与实木桌面碰撞发出的轻响，如同敲响晨间工作的序曲。
“是啊，田书记！但是早上我看了下天气预报，这两天升温后，就要降温了！”
“嗯，深秋了嘛！”。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田书记，这是今天的行程安排。”秘书长许山推门而入。这位市委大管家身着熨烫平整的藏青色西装，胸前党徽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泽。他翻开皮质封面的文件夹，王生在他侧面看到，首页的纸张边缘微微卷曲。
“上午陪同您调研德安县的两家汽车零部件企业，分别是外方独资的博世动力总成（林通）有限公司和老牌国企红峰机械制造厂。许山的声音平稳如常。
“另外刘炳忠副市长会全程参与调研，王生同志负责协调车辆调度与后勤保障。”
德安县是一个以制造业和农业为主的县，因为距离林通市区很近，甚至可以说完全接壤在一起，最近几年县改区呼声很高。
而且据路边社疯传，德安县县长章本海是田宏伟的死党！
田宏伟指尖在文件标题下方轻点两下：
我这儿有两个急件要批。他抽出两份标注的文件，封面印着关于侨商会产业园用地规划的请示羊草沟煤矿环保整改专项资金使用情况报告。
“批完咱们就出发，抓紧去，抓紧回，下午三点在迎宾馆有宴请。”
许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好的，田书记。
随后他转身离开时。
王生望着许山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是一惊，因为作为市委书记的秘书，正常来讲对领导的行程了如指掌，但是他竟不知道今天下午田宏伟有宴会参加？此刻他的内心好像被块石头压着。
半小时后，王生站在田宏伟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扫过市委大楼前广场——两辆黑色考斯特已按职务序列停放，前车悬挂林通市委铜牌，后车标识市政府字样，车头市委通行证的暗红色光泽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书记，车辆安检完毕，随行人员已清点。王生压低声音汇报。
田宏伟微微颔首，率先走向前车。许山紧随其后，皮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节奏声。这时，刘炳忠副市长从办公楼西侧缓步走了出来。
田书记，早。刘炳忠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得疏离。
“早啊，刘市长！”
说完田宏伟等人走进考斯特内。
刘炳忠没有走进挂着市府牌照的考斯特，而是抬脚踏上了田宏伟所在的这辆车。王生坐在田宏伟身后的位置，余光里，刘炳忠的皮鞋跟先是在车门槛上轻轻一顿，像是犹豫，又像是蓄力，紧接着便有节奏地敲击在车厢地板上，“嗒、嗒、嗒”，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人心上，如同敲响权力博弈的前奏，清脆而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走进车里，刘炳忠的目光快速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田宏伟右侧的座位上。他嘴角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那笑容像既不会显得过于热络而失了身份，又不会太过疏离而显得生分。
田宏伟此刻正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表情显得有些深沉。听到脚步声和皮鞋敲击声，他缓缓抬起头，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刘炳忠，语气平静地问道：
“刘市长怎么不坐市府的车。”
刘炳忠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回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身子却扭动了几下，像是在寻找最舒服的姿势，同时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这不是来向田书记汇报工作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车内的人都听清，话语里带着一种看似谦逊的主动，可那微微扬起的下巴，又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王生坐在田宏伟的后面，眼睛的余光一直留意着前面的动静。他注意到，田宏伟听到刘炳忠这番话后，表情依旧很平淡，就像一潭平静的湖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那平静的面容下，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深邃，让人难以捉摸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田书记，关于今天调研路线我做了部分优化。” 刘炳忠说着，翻开了手中的皮质笔记本，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继续说道：“博世那边新到的德国专家………”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自信，似乎对于博世那边的情况有着十足的把握，想要在田宏伟面前展现出自己工作的周全和对调研的重视。
“老许。” 田宏伟突然打断了刘炳忠的话，声音不高，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微微转过头，转向身后的秘书长许山，眼神中带着一种命令式的指示。
“把侨商会产业园的请示文件再看一下，没有什么纰漏的话交给省里。”
田宏伟的这一指令，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让原本就微妙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王生看到，许山听到指令后，身体微微一僵，随后迅速反应过来，伸手去拿公文包夹层里的文件。而刘炳忠翻笔记本的手指也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停顿虽然短暂，却像是在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透露出他内心的些许犹豫和惊讶。他抬眼看向田宏伟，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而此时，车厢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每个人都在这突如其来的指令下，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心思，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权力博弈，正悄然在这小小的车厢内蔓延开来。
“好的，田书记”许山开口说道。
但是一旁的王生看见秘书长许山从公文包夹层抽出文件时，指尖刻意避开了刘炳忠视线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