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昊清却有着十分坚定的决心。
只要有空闲,他一定会偷偷夜谈刘府,刘宝儿做了很多调度来应对这个事。
可是太子也不是吃素的,他带几个暗卫,洒下几包特制迷药,轻轻松松就能来到刘宝儿的窗前,好在我们的太子也还算“守礼”,并不敢闯进香闺,只在窗下絮絮叨叨叫刘宝儿,然后跟他诉说自己的心意。
而隔窗的对话,却是充满了火药味。
他试图解释,试图诉说改变,而她总能找到最尖锐的角度去质疑、去反驳。
“殿下如今这般低声下气,您太子大驾,又能欺负大臣,又能打砸别人府邸——如今,你假惺惺的,与以往判若两人。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你?还是说,这又是另一场精心策划的戏码?”她的声音带着淬冰的讽刺。
“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心的……”
“真心?”她冷笑,“殿下的真心,价值几何?是能换回你欺瞒的劣迹,还是能抹去你带人打砸我刘府的暴行?亦或是,能让你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母后,收回与李家的婚约?”
激烈的言辞交锋后,听着窗外他长久的沉默,然后是他低沉的一句:
“我……我知道了,你早些休息”,以及那逐渐远去的、带着明显落寞的脚步声,刘宝儿的心中并无胜利的喜悦,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烦躁。
她甚至不由自主地走到窗边,透过细微的缝隙,看着他融入夜色的背影,那背影似乎比来时更加沉重孤单。
她发现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地注意他话语里的细节——
他提到自己受到皇帝夸奖时,语气里那点小小的骄傲,竟有几分像鹤阳山上那个偶尔完成她布置的采药任务后、向她邀功的“君清”。
这种不自觉的关注让她感到一阵恐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掌控。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提醒自己:刘宝儿,清醒一点!不要被这些表象迷惑!他可是尹昊清,是那个飞扬跋扈、劣迹斑斑的太子!
就在这时,苏云澈的频繁到来,如同为她提供了一个避风的港湾。
大师兄永远是那般温和体贴,言行举止无可挑剔。
他与父亲在书房品茗论政,总能引经据典,说出让父亲抚掌赞同的见解;他对刘府之事更是尽心尽力,尤其是帮助她筹划医馆的事宜,方方面面都考虑周详,为她省去了无数麻烦。
和他在一起,气氛是轻松的,安稳的。
不必时刻紧绷着神经,去应对那些激烈而混乱的情感冲击,不必去剖析那些真假难辨的言语和动机。
她是真心感激大师兄的,也愿意试着去接受这份看起来知根知底、安稳妥帖的感情。
这似乎才是她应该走的、最明智的道路。
一个午后,刘府花园杏花开得正盛,如云似锦。树下石桌旁,刘宝儿与苏云澈正相对而坐。
苏云澈今日依旧是一身清雅青衫,气质温文。他含笑将一卷精心装裱的图纸在石桌上徐徐展开。
“宝儿,你看,这是我特意托人寻了隐世的工匠,根据你之前提的想法,绘制的医馆草图。”
刘宝儿目光落在图纸上,眼中顿时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只见图纸之上,医馆结构精巧,功能分区明确,既考虑了问诊制药的实用性,又融入了雅致的园林意趣,尤其是那处预留出来、可种植草药的庭院,以及专门为女患者设置的私密通道,都深合她心。
与她之前自己构想的粗陋方案相比,这份草图简直如同天上地下。
“大师兄,这……这真是太精妙了!”刘宝儿忍不住赞叹,指尖轻轻拂过图纸上精致的线条,爱不释手,“尤其是这庭院和女患通道,考虑得如此周到,真是有劳大师兄费心了!”
她抬起眼,看向苏云澈,眸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和欣赏,唇边漾开清浅却明媚的笑意。
苏云澈谦和一笑:“能得师妹喜欢,便不负我一番奔波。你看这里,若再……他顺势靠近些许,手指点向图纸另一处,低声与她探讨起来。两人言笑晏晏,气氛融洽温馨。
然而,这和谐的一幕,全然落在了悄然蹲守在不远处墙头的尹昊清眼中。
他看着刘宝儿对那图纸珍视的模样,看着她对苏云澈展露那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颜,一股酸涩灼热的妒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那图纸,那笑容,原本都应该是属于他的!
恰在此时,蓝氏带着侍女端着几碟精致的点心款款走来。
刘宝儿与苏云澈见状,连忙礼貌地站起身相迎。
墙头上的尹昊清瞅准这个空档,被嫉妒冲昏头脑的他,如同狸猫般敏捷而又带着一丝狼狈地从墙头跃下,悄无声息地快速靠近石桌。
他的目标明确——那张碍眼的图纸!他想把它撕碎,或者揉烂,让苏云澈的讨好付诸东流!
他几步窜到桌前,带着怒气的手已然伸出,眼看就要触碰到那卷承载着刘宝儿欣喜的草图。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碰触到纸张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图纸上那细致入微的勾勒,想起了方才刘宝儿摩挲图纸时那珍爱的眼神……他猛地顿住了!
不行……不能弄坏它……宝儿那么喜欢……
短暂的犹豫和心软。
早已用余光瞥见他动作的苏云澈,在转身迎接蓝氏的瞬间,脚步看似不经意地、极其自然地向后微微一退,手肘以一个巧妙的角度,轻轻碰了一下正僵在桌前的尹昊清的后背。
“哎呀!”苏云澈发出一声低呼,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尹昊清本就心神不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手下意识地往前一撑!
“哐当——哗啦!”
石桌上那只斟满了滚烫茶水的白瓷茶杯被他的手肘猛地带倒,茶水四溅,瞬间洇湿了铺开的图纸边缘,也将几碟点心淋得一片狼藉!
“我的图!”刘宝儿闻声转头,看到的便是尹昊清的手还按在桌边,图纸被茶水浸湿,而苏云澈正一脸错愕地站在一旁的情景。
她脸色骤变,几步冲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湿了一角的图纸,心疼不已。
尹昊清也慌了,急忙收回手,指着苏云澈厉声辩解:“宝儿!不是我!是他!是他故意撞我的!”
苏云澈立刻面露无奈,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殿下,您怎能如此冤枉云澈?方才晚辈是见夫人过来,起身相迎……晚辈绝非有意。倒是殿下您……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还……”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狼藉的桌面和尹昊清尚未完全收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