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站在世界树下，觉得哪里不对劲。
洞天里灵气浓郁得化成了雾，白茫茫一片，吸一口都觉得肺腑清凉。中央那株五百丈的世界树静静矗立，枝叶间流淌着青、金、蓝三色光华。树冠顶端，那颗拳头大的青色果实——仙胎的外显——正以某种缓慢而稳定的节奏明暗交替，像在呼吸。
一切都和七天前阵法刚成时一样。
但林凡就是觉得不对。
他抬手，指尖轻轻按在自己微隆的小腹上。隔着衣料和皮肉，能清晰感受到里面那个小生命的脉动。很健康，很强壮，吸收灵气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
可就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像个胎儿。
“夫君？”唐雨柔从身后的灵雾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安胎药。她脸上带着浅笑，但走近看到林凡凝重的神色时，笑容僵了一下，“怎么了？”
“孩子今天没动。”林凡说。
唐雨柔一愣，随即也把手覆上来。片刻后，她眉头微微皱起：“确实……比平时安静很多。但气息很稳，不像是出问题了。”
“不是出问题。”林凡摇头，盯着世界树顶端的果实，“是太‘好’了。好得有点不对劲。”
这七天，仙胎在世界树域百倍灵气和百倍时间流速的滋养下，成长速度快得吓人。按照系统的说法，外界七天，洞天里已经过了近两年——换算成胎儿的生长周期，本该是频繁胎动、开始有意识反应的阶段。
可这孩子，安静得像在沉睡。
不，不是沉睡。
林凡闭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与仙胎建立最深层的联系。然后他“听”到了——
不是寂静。
是海。
浩瀚的、混沌的、蕴含着无穷信息的意念之海。仙胎的意识就在这片海里浮沉，它没有“动”，是因为它正以恐怖的速度吸收着世界树从虚空中汲取的天地法则碎片、上古道纹残影、还有历代强者残留在这片洞天里的道韵余波。
它在学习。
以胎儿之躯，进行着堪比元婴修士闭关悟道的深度学习！
“系统。”林凡在心中默念，“扫描仙胎状态。”
【扫描中……】
【仙胎·林玄霄（未命名，暂用）】
【状态：深度悟道】
【生理年龄：洞天时间1年11个月（等效外界7天）】
【意识活跃度：999%（超载）】
【警告：意识成长速度远超肉身承载极限，3个时辰后可能引发‘灵肉失衡’，导致先天魂损】
林凡猛地睁开眼，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怎么了？”唐雨柔察觉到他的异常，声音发紧。
“孩子意识成长太快，肉身跟不上了。”林凡语速很快，“再这样下去，魂体会把肉身撑爆——必须立刻‘先天启智’，用外力引导他的意识，建立与肉身的稳定链接。”
“先天启智？”唐雨柔脸色发白，“那不是要等出生后才能做的仪式吗？”
“等不了。”林凡转身，朝世界树走去，“系统提示，用轮回镜可以做到。雨柔，你去叫如烟和锦棠过来护法，再通知苏城主和云姬，我需要她们镇住洞天灵气，防止异动外泄。”
唐雨柔咬了咬唇，转身就跑。脚步声在灵雾中迅速远去。
林凡已经走到世界树下。
他抬头看着那颗青色果实，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双手在膝上结印，丹田内灵力开始按照《寂雷剑典》的基础路线运转——这门剑典他刚入门，但其中蕴含的雷霆生灭、剑意通明之理，对稳定心神有奇效。
雷光在他体表隐约浮现，噼啪作响。
“孩子。”林凡轻声说，声音通过血脉联系直接传递到仙胎意识深处，“听得见吗？”
那片混沌的意念之海，微微荡漾了一下。
有反应。
林凡精神一振，继续以意念沟通：“你学得太快了，慢一点。肉身还没长好，魂体太强会伤到根本。现在，跟着我的引导，把意识收束起来——”
他尝试着分出一缕神识，像细丝一样探向仙胎。
轰！
刚接触的刹那，林凡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不是婴儿的意识，那是一座喷发的火山、一条决堤的天河、一片爆炸的星云！无穷无尽的信息碎片、道韵感悟、法则闪光，顺着那缕神识反冲回来，瞬间淹没了他的识海！
“呃啊——”林凡闷哼一声，鼻孔里渗出血丝。
太庞大了。
这孩子的悟道所得，多得超出想象。仅仅是接触一瞬，林凡就感觉自己对《寂雷剑典》的理解深了三成，对五行生克的感悟透了五分，甚至连一直卡在瓶颈的敛息术都有了突破的迹象。
但也仅此而已了。
更多的信息，他根本来不及消化，就像洪水冲过狭窄的河道，除了破坏，什么也留不下。
“夫君！”柳如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惊慌。
她和花锦棠、唐雨柔一起赶到了。看到林凡鼻血直流、脸色惨白的模样，三女都是心头一紧。
“别过来！”林凡抬手制止，“我没事。是孩子的意识太强，我压不住。”
他咬破舌尖，剧痛让混沌的识海清醒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那面古朴的铜镜——
轮回镜。
镜面黯淡，边缘有细密的裂纹。上次照见云姬玄阴反噬的根源，消耗了它不少力量。但此刻，镜心深处那点微弱的轮回道种光芒，依旧顽强地亮着。
“只能靠你了。”林凡喃喃，将全部灵力灌入镜中。
嗡——
轮回镜轻颤，镜面亮起柔和的青光。
那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质感。它照向世界树顶端的青色果实，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探入那片狂暴的意念之海。
奇迹发生了。
沸腾的“海水”在轮回镜光的照耀下，开始平复、收束、沉淀。那些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被镜光梳理、归类、整合，化作有序的知识流。狂暴的道韵感悟，被镜光安抚、导引，融入仙胎的魂体根基。
林凡的压力骤然减轻。
他趁机再次分出神识，这次顺利了许多。他的意识顺着轮回镜光搭建的“桥梁”，缓缓沉入仙胎的意念世界。
他“看”到了。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青色空间。中央，一个模糊的小小身影抱膝而坐，闭着眼，周身环绕着无数闪烁的光点——每一颗光点，都是一枚道纹碎片、一段法则感悟、一缕强者道韵。
孩子正在本能地吸收它们，但不懂筛选，不懂消化，只是囫囵吞枣。
“玄霄。”林凡轻声呼唤，这是他刚才一瞬间想好的名字，“看着我。”
那个小小的身影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没有五官，只是一团朦胧的光。但林凡能感觉到，那“光”正在“看”他。
“我是你父亲。”林凡用最温和的意念传递信息，“现在，跟着我学。把这些光点，变成你能用的东西。”
他伸出手——意念构成的手。
第一枚光点飞过来，落在掌心。那是一段残缺的剑意，凌厉、霸道，却因为残缺而显得狂暴不稳定。
林凡调动自己对《寂雷剑典》的理解，以自身剑意为引，将那段残缺剑意缓缓拆解、补全、重塑。整个过程，像在教一个天才婴儿如何搭积木——积木是现成的，只需要告诉他正确的拼法。
光点变了。
从狂暴的碎片，变成了一枚稳定的、泛着青金色雷光的剑意种子。
小小身影看着，然后模仿着伸出手。第二枚光点飞过去，那是一缕混乱的水系道韵。小小的手指笨拙地拨弄着，几次失败，但很快掌握了诀窍——道韵被梳理、规整，化作一滴湛蓝的水珠，静静悬浮。
“很好。”林凡鼓励道。
接下来是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
教导的过程，也是林凡自己重新梳理、深化感悟的过程。那些他以前一知半解的东西，在为了向孩子解释清楚而不断拆解、重构中，变得通透起来。
洞天外，苏清雪和云姬已经赶到。
两人没有进入洞天，而是站在苏府后山的禁地入口，一左一右，同时出手。
苏清雪双手结印，寒意爆发。整个后山的温度骤降，山石表面凝结出厚厚的冰霜。所有外泄的灵气波动，都被这层冰霜封锁、冻结。
云姬则直接祭出了合欢宗镇宗之宝“云雨幡”的仿品——虽然只是仿品，但也有三阶法宝的威能。幡面展开，粉红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将整片山域笼罩。雾气有扰乱神识、混淆天机的效果，外界就算有化神大能窥探，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里面动静不小。”云姬眯眼看向禁地深处，“那小子，又在搞什么？”
“应该是仙胎的事。”苏清雪平静道，“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让一丝气息泄露出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
洞天内，林凡已经记不清自己引导仙胎梳理了多少枚光点。一百？一千？也许更多。
那片青色的意念空间，已经从混乱无序，变得井然有序。无数枚被梳理好的“知识种子”悬浮在空中，像一片星辰海洋。中央的小小身影，轮廓清晰了许多——隐约能看出是个婴孩的模样，盘膝而坐，双手在胸前结着一个玄奥的法印。
那是《寂雷剑典》的起手印。
这孩子，在无意识中，已经把这门剑典练到了入门层次。
林凡心中震撼，但更多的是欣慰。
“差不多了。”他感应着仙胎魂体与肉身之间的链接——之前那种紧绷的、随时可能断裂的危险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圆融、稳固、生生不息的联系。
魂体不再野蛮生长，而是开始反哺肉身。
那些被梳理好的知识种子，正化作最精纯的先天灵气，温养着胎儿的四肢百骸、经脉窍穴。
【叮！】
【仙胎‘先天启智’成功】
【状态更新：灵肉平衡，魂体强度：金丹初期（等效），肉身强度：筑基初期（等效）】
【特殊天赋觉醒：先天剑骨（初级）】
【悟性加持：对剑道类功法、神通领悟速度+500%】
【传承触发：自动领悟《寂雷剑典》第一层·雷光初现】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林凡长舒一口气，缓缓退出仙胎的意念空间。
回归现实，他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得吓人。丹田里的灵力近乎枯竭，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但值得。
他抬头看向世界树顶端。
那颗青色果实表面，一道清晰的青金色剑纹悄然浮现，像天然的纹身，又像大道的烙印。剑纹微微闪烁，每一次明灭，都引动洞天内的灵气随之震荡，隐隐有风雷之声。
“夫君！”唐雨柔冲过来扶住他，眼眶通红，“你怎么样？”
“没事，脱力而已。”林凡靠在妻子怀里，目光却死死盯着那颗果实，“看。”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
果实表面的剑纹，突然大亮！
一道虚幻的剑影，从果实中透出，冲天而起！剑影只有三尺长，却凝实得如同实质，通体青金色，剑身缠绕着细密的雷光。它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然后调转方向，朝着林凡——
疾射而来！
“小心！”柳如烟惊呼。
但剑影在距离林凡眉心三寸处，骤然停住。
然后，它缓缓落下，剑尖轻点林凡的掌心，像在行礼，又像在确认血脉联系。片刻后，剑影消散，化作点点星光，没入林凡体内。
一股精纯的、蕴含着雷霆生灭真意的剑道感悟，涌入林凡的识海。
那是仙胎对《寂雷剑典》第一层的全部理解，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父亲。
林凡闭上眼，消化着这份馈赠。
当他再次睁眼时，眼底深处，有一抹青金色的雷光一闪而逝。
“成了。”他轻声说，嘴角终于扬起笑意，“我们的孩子，出生前……就已经是剑修了。”
世界树顶，那颗青色果实轻轻颤动了一下。
仿佛在回应。
然后，一个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波动，通过血脉链接，传入了林凡的脑海——
“……父……亲……”
林凡浑身一震。
他猛地抓住唐雨柔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他……他刚才……喊我了。”
唐雨柔呆呆地看着他，又看看那颗果实，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洞天内，灵雾翻涌，世界树的枝叶无风自动，沙沙作响。
像是在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