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城，南门。
守城的侍卫长是个筑基三层的中年汉子，正懒洋洋地靠着城墙打哈欠。这差事干了二十年，早就腻了——每天就是查查进出修士的令牌，收收入城费，偶尔敲诈点油水，日子平淡得像白水。
直到那艘青色飞舟出现在天际。
飞舟不大，样式普通，可舟身上流转的阵法灵光却让侍卫长眼皮一跳。那是四阶防御阵法，能抵挡金丹修士全力一击。能用得起这种飞舟的，至少是某个大宗门的核心弟子。
飞舟缓缓降落，舱门打开。
一个青袍男子走了下来，腰间挂着个不起眼的葫芦，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女童。女童身后，还跟着两个更小的孩子，一个抱着布娃娃，一个握着小木剑。
侍卫长皱了皱眉。拖家带口来天星城？这组合有点怪。
他正要上前盘查，却见那青袍男子随手抛过来一块令牌。
令牌入手冰凉，通体玄黑，正面刻着“合欢”二字，背面则是“代理宗主·林”。
侍卫长手一抖，差点把令牌扔出去。
合欢宗代理宗主？！那个最近在南域传得沸沸扬扬的林凡？！
“林……林宗主？”侍卫长声音都变了调，“您、您来天星城是……”
“拜访苏城主。”林凡收回令牌，语气平淡，“劳烦通禀一声，就说合欢宗林凡，携女求见。”
话音落下，那四五岁的女童抬起了头。
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清澈得吓人。侍卫长只看了一眼，就感觉浑身发冷，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窟窿。
“这、这位是……”他结巴道。
“我女儿，林玄霜。”林凡拍了拍女童的头，“玄霜，跟叔叔问好。”
林玄霜乖巧地行了个礼，奶声奶气：“叔叔好。”
可侍卫长半点不敢怠慢。他能感觉到，这女童体内蕴藏的灵力，至少是炼气三四层！这才几岁啊？！
“林宗主稍等，我这就派人去禀报！”侍卫长转身就跑，连入城费都忘了收。
林凡牵着三个孩子，缓步走进城门。
天星城不愧是南域第一大城，街道宽阔，商铺林立，来往修士络绎不绝。街边有卖灵药的，有卖法器的，甚至还有专门出租洞府的牙行，热闹非凡。
可林凡刚一进城，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他走过的地方，周围的修士都会停下交谈，用各种复杂的眼神打量他。有好奇，有忌惮，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爹爹，他们为什么看我们？”林幻星抱着布娃娃，小声问道。
林凡没回答，只是放出神识，瞬间覆盖了方圆百丈。
街边茶楼里，几个修士正在低声议论：
“看，那就是林凡！合欢宗那个靠女人上位的代理宗主！”
“听说他这次来，是想向苏城主提亲？哈，一个筑基二层，也想娶化神女修？做梦呢！”
“可不是吗！苏城主什么身份？天星城百年来的第一位化神，能看上他？”
“我听说啊，苏家元老会已经放话了，林凡要是敢提亲，就打断他的腿扔出城！”
林凡收回神识，嘴角微勾。
果然，云阙子那老东西的动作够快的。他刚到天星城，谣言就已经满天飞了。
“爹爹，有人在说我们坏话。”林玄霜忽然开口，小脸冷冰冰的，“要我去教训他们吗？”
“不用。”林凡摇头，“狗吠而已，不必理会。”
他带着孩子继续往前走，直接来到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在一家名为“云间客舍”的客栈前停下。
这是天星城最高档的客栈，住一晚要五十灵石，寻常修士根本住不起。但林凡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云雨灵胎阵剩下的几千灵石，加上合欢宗的月俸，足够他挥霍一阵子了。
“掌柜，开一间天字号上房。”林凡走到柜台前，扔出一袋灵石。
掌柜是个金丹初期的老者，正低头算账，闻言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您、您是林宗主？”
“怎么，不接待？”林凡挑眉。
“不不不！接待，当然接待！”掌柜连忙摆手，“只是……林宗主，您确定要住这儿？苏家那边……”
“苏家怎么了？”林凡似笑非笑，“天星城开门做生意，还挑客人？”
掌柜额头冒汗：“不敢不敢！只是……今早苏家派人传了话，说如果林宗主进城，要第一时间禀报。现在恐怕……”
话音未落，客栈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五名身穿青色法袍的修士冲了进来，修为都在筑基后期，为首一人更是金丹三层。他们胸口绣着“苏”字纹样，显然是苏家护卫。
“林凡在哪？！”为首的金丹修士厉喝道。
客栈里的客人顿时骚动起来，纷纷退到角落，生怕被波及。
林凡转过身，神色平静：“我就是。”
金丹修士上下打量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奉苏家长老会之命，请林宗主即刻离开天星城。本城不欢迎心怀叵测之徒。”
“心怀叵测？”林凡笑了，“我还没见到苏城主，怎么就成心怀叵测了？”
“少废话！”金丹修士冷声道，“城主日理万机，没空见你这种……”
话没说完，林玄霜往前一步。
“你凶我爹爹。”
稚嫩的童音响起，伴随着一股恐怖的寒气。以林玄霜为中心，地面瞬间结出一层冰霜，客栈里的温度骤降，几个修为低的客人直接打了个哆嗦。
金丹修士脸色一变：“这是……”
“我女儿脾气不好。”林凡把林玄霜拉回身后，淡淡道，“所以，你们最好客气点。否则她要是生气了，把你们冻成冰雕，我可拦不住。”
“你敢威胁苏家护卫？！”金丹修士怒了，“来人，拿下！”
四名筑基修士同时出手，四道灵力锁链从不同方向射向林凡。
林凡连动都没动。
他腰间的养剑葫微微一震，四道剑气激射而出，精准地斩断了四道锁链。剑气余势不减，直接贯穿了四名筑基修士的肩胛骨。
“啊——！”
惨叫声响起，四人捂着肩膀倒地，鲜血喷了一地。
金丹修士瞳孔骤缩。刚才那四道剑气，快得他都没看清轨迹！这林凡，明明只有筑基二层，剑道造诣怎么如此恐怖？！
“还要打吗？”林凡看着他。
金丹修士咬了咬牙，终究没敢动手。他死死盯着林凡，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说完，带着受伤的护卫狼狈离开。
客栈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傻了。苏家护卫，在天星城横行霸道几十年，今天居然被一个筑基修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掌柜，房牌。”林凡像是没事人一样，转头对掌柜说道。
掌柜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拿出一块玉牌：“天、天字三号房，在三楼……”
林凡接过玉牌，带着三个孩子上楼。
进了房间，林幻星第一个蹦到床上：“爹爹好厉害！那些坏人打不过爹爹！”
“那是因为他们太弱。”林凡揉了揉她的头，“你们记住了，在天星城，我们不怕事，但也不惹事。如果有人欺负我们，就打回去。明白吗？”
“明白！”三个孩子齐声道。
林凡安排孩子们休息，自己则走到窗边，望向城主府方向。
那里灯火通明，一座九层高的观星塔直插云霄，塔顶隐没在云层中，看不真切。
“苏清雪……”林凡喃喃道，“你会来吗？”
---
深夜，子时。
天字三号房的窗户无声打开，一道白影飘了进来。
白影落地，化作一名白衣女子。她容颜绝世，眉心的冰晶印记在月光下泛着淡淡光华，正是天星城主苏清雪。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房间里的禁制都没有触发——化神修士的手段，已经超越了寻常阵法的感知范围。
苏清雪的目光落在床上。
林凡盘膝坐在床上，似乎正在修炼。三个孩子睡在旁边的小床上，林玄霜抱着冰绒狐，林幻星搂着布娃娃，林雪魄则把小木剑放在枕头边。
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父亲带着孩子睡觉的场景。
可苏清雪知道，这绝不普通。
她白天就收到了密报，说林凡在城外三百里，一剑斩了血煞宗五艘战船。后来又听说他一进城就打伤了苏家护卫，嚣张至极。
“筑基二层，却有金丹战力……”苏清雪心中思忖，“而且这三个孩子，个个天赋异禀。这个林凡，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缓步走到床前，伸出玉手，轻轻按向林凡的额头。
想用搜魂术，直接读取他的记忆。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林凡皮肤时，林凡忽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苏清雪心中一凛，正要收手，却见林凡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苏城主，深夜来访，是想给我暖床吗？”
“放肆！”苏清雪脸色一寒，化神威压瞬间释放。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桌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三个孩子被惊动，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爹爹……”
“别怕。”林凡伸手护住孩子，目光却始终盯着苏清雪，“苏城主，我劝你最好收起威压。我女儿胆子小，要是吓坏了，你这客栈可赔不起。”
苏清雪愣住了。
在她的化神威压下，这个筑基修士居然还能谈笑风生？！而且那三个孩子，虽然脸上有点害怕，但完全没有被威压震慑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
“你到底……”苏清雪话没说完，忽然脸色一变。
她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从林凡体内涌出，瞬间笼罩了她。那力量无形无质，却让她有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仿佛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轮回镜？”苏清雪脱口而出。
林凡笑了：“苏城主果然见多识广。”
话音落下，他眉心浮现出一面古朴铜镜的虚影。镜面转动，照向苏清雪。
苏清雪想躲，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那镜子仿佛锁定了她的神魂，让她避无可避。
镜光扫过，苏清雪感觉浑身一凉。
紧接着，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镜子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身影，而是一幅画面：她盘坐在冰窟之中修炼，周身寒气缭绕，可丹田位置，却有一团黑色的阴影正在缓慢扩散。那阴影每扩散一分，她眉心的冰晶印记就黯淡一分。
“这是……”苏清雪瞳孔骤缩。
“冰魄反噬。”林凡缓缓道，“苏城主，你修炼的《冰魄玄功》是上古传承，威力无穷，但却有个致命缺陷——修炼到化神期后，冰魄之力会反噬自身，侵蚀丹田。你现在应该已经感觉到，每次运功时丹田会有刺痛感，而且修炼速度越来越慢，对吧？”
苏清雪脸色苍白。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连苏家老祖都不知道！林凡怎么会……
“轮回镜可照万物，自然也能照出暗伤。”林凡收起镜光，“苏城主，你这暗伤已经侵蚀了三成丹田。如果不治，最多十年，你就会修为尽废，沦为凡人。”
房间陷入死寂。
三个孩子大气不敢出，看看爹爹，又看看那个漂亮的白衣阿姨。
许久，苏清雪才涩声道：“你能治？”
“能。”林凡点头，“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嫁给我。”
苏清雪：“……你说什么？”
“我说，嫁给我。”林凡重复道，“我帮你治好冰魄反噬，你嫁给我，做我的道侣。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荒谬！”苏清雪怒极反笑，“你以为你是谁？一个筑基修士，也敢跟我谈条件？！”
“筑基修士怎么了？”林凡耸肩，“能治好你，不就够了？还是说，苏城主宁愿十年后变成废人，也不愿意嫁给我这个‘筑基修士’？”
苏清雪死死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她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狂妄的家伙。可理智告诉她，林凡说的都是真的——她的暗伤，确实已经严重到无法忽视的地步。这半年来，她连修炼都不敢全力运转，生怕加剧反噬。
如果林凡真能治……
“你有什么办法？”苏清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办法很多。”林凡掰着手指，“最简单的是双修，以我的轮回道种调和你的冰魄之力；其次是炼丹，我有丹方可以炼制‘冰火固元丹’，化解反噬；再不然还有阵法……”
“够了！”苏清雪打断他，“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就凭这个。”林凡抬手，掌心浮现出一缕淡金色的光芒，“轮回道种的力量，你应该能感觉到吧？”
苏清雪眼神一凝。
那缕金光中蕴含的生机和轮回气息，确实做不了假。而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冰魄之力在金光出现时，明显有被安抚的迹象。
这是真的……
林凡真的有可能治好她！
“你让我考虑考虑。”苏清雪转身要走。
“等等。”林凡叫住她，“苏城主，我提醒你一句。你的暗伤，最多还能拖三个月。三个月后，反噬会侵入心脉，到时候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所以，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苏清雪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飞身出了窗户。
月光洒进房间，一切恢复平静。
林凡重新盘膝坐下，脸上露出笑容。
第一步，成功了。
苏清雪已经动摇，接下来，就是趁热打铁。
他看向窗外城主府的方向，轻声自语：
“化神元阴……我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