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雪谷深处,连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漫天冰晶,将视线模糊成一片惨白。绮梦强提一口灵气,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原本妩媚的脸庞此刻苍白如雪,左肩处的伤口虽已用灵符封住,但一股阴寒的蛛毒仍不断侵蚀着她的经脉。
她身后,仅剩的两名合欢宗弟子更是狼狈,衣衫破碎,气息萎靡。想到半日前,她们一行五人意气风发地持图闯入这雪谷,以为千年冰蚕唾手可得,绮梦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悔恨与愤怒。
那地图竟是个陷阱!
冰蚕巢穴深处,根本不是预想中虚弱蜕皮的灵蚕,而是一个庞大的寒晶蛛巢!她们刚触动守护阵法,便被潮水般涌出的寒晶蛛包围,其中更有一头体型硕大、气息堪比筑基初期的三阶寒晶蛛后。
一场恶战,两名师妹当场香消玉殒,尸骨无存。若非她身怀师尊赐下的保命灵器“幻梦绫”,拼着重伤强行催动遁术,恐怕此刻也已成了蛛后的腹中餐。
“师姐…我们…我们还能出去吗?”一名弟子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她的法器已碎,灵力近乎枯竭,全凭一股求生意志在支撑。
绮梦咬紧下唇,艳红的血迹在苍白的唇上格外刺目。她刚想开口勉励,神识却猛地一颤,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自身后急速逼近!
“吱——!”
尖锐的嘶鸣声穿透风雪,那头三阶寒晶蛛后竟追了上来!它八只复眼闪烁着嗜血的幽光,庞大的身躯在雪地上移动却悄无声息,口器开合间,滴落的毒液将冰雪腐蚀出滋滋白烟。
绝望瞬间攫住了三名女子。绮梦惨然一笑,玉手紧紧握住已光华黯淡的幻梦绫,准备燃烧本源做最后一搏。她绮梦纵然身死,也绝不容自己受辱于妖物之口!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低沉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响起,并不嘹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瞬间压过了风雪的呼啸和蛛后的嘶鸣。一道赤红如火的剑光,宛若九天落雷,自侧方山崖之上悍然劈下,目标直指寒晶蛛后最脆弱的复眼!
剑光未至,那股灼热凌厉的剑意已让周遭风雪为之一空!
寒晶蛛后显然没料到螳螂捕蝉尚有黄雀在后,危机感让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扭,举起坚硬如铁的前肢格挡。
“锵!”
金铁交击之声炸响,火星四溅。那赤红剑光竟犀利无比,在蛛后坚硬的前肢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剑痕,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
蛛后吃痛,暴退数丈,复眼死死盯向剑光来处。
风雪稍歇,两道身影悄然立于一块覆冰的巨岩之上。前方一人,青衫磊落,手持一柄燃烧着赤红灵焰的长剑,神色平静,正是林凡。他身侧,柳如烟一袭白衣,手持长剑,剑气含而不发,目光清冷地锁定着暴怒的蛛后。
“是…是他?”绮梦美眸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凡?那个她们合欢宗正在暗中追查,甚至云雨双煞都因其而一伤一逃的林凡?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凡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绮梦三人,最后落在那头虎视眈眈的寒晶蛛后身上,语气平淡无波:“这头畜生倒是执着。”
“林!凡!”绮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心情复杂到极点。是敌?是友?他此刻出现,意欲何为?难道那地图陷阱也与他有关?
不等她理清思绪,寒晶蛛后已被彻底激怒,张口喷出一股惨白色的寒气吐息,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冻结,直袭林凡二人!
“小心!这寒气能冻彻神魂!”绮梦下意识惊呼出声。
然而林凡却不闪不避,手中赤炎剑挽了个剑花,一道凝练的火线迎上寒气。“嗤啦”声响,寒气与火线碰撞,竟相互抵消,蒸腾起大片白雾。
“如烟,缠住它左翼,攻其第三对步足关节,那是它旧伤所在。”林凡语速极快,却清晰异常。
柳如烟闻声而动,身法如烟,剑光如雨,精准无比地袭向林凡所指之处。她的剑法不如林凡刚猛,却刁钻迅疾,配合着林凡正面强攻,竟将那头三阶蛛后逼得连连后退。
绮梦在一旁看得心惊不已。这两人修为明明都不如她,不过炼气中期,但配合之默契,战术之精准,简直匪夷所思。尤其是那林凡,竟能一眼看穿三阶妖兽的弱点旧伤?这是何等可怕的眼力!
战斗节奏完全被林凡掌控。他仿佛能预知蛛后的每一次攻击,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并以赤炎剑在蛛后甲壳上增添新的伤痕。柳如烟则如影随形,专门攻击蛛后因应付林凡而露出的破绽。
数十回合后,寒晶蛛后身上已伤痕累累,动作明显迟缓,复眼中的凶光也变成了惊惧。它似乎意识到眼前这两个人类不好惹,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竟转身欲逃!
“想走?”林凡眼神一冷,“妖丹留下!”
他手中赤炎剑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化作一道烈焰长虹,速度暴涨!与此同时,他双手结印,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正是轮回镜一丝气息的模拟——镇魂!
蛛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虽然只有一瞬,但足以致命!
“噗嗤!”
赤炎剑所化长虹精准无比地从蛛后头颅与躯干连接的缝隙中贯入,透体而出!
蛛后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哀嚎,挣扎了几下,轰然倒地,绿色的血液染红了大片雪地。
战斗结束得突然而利落。
林凡招手收回灵光略显黯淡的赤炎剑,脸色也微微发白。越阶强杀三阶妖兽,对他的消耗同样巨大。柳如烟立刻上前一步,护在他身侧,警惕的目光扫过绮梦三人。
雪谷中一时只剩下风雪的呜咽。
绮梦看着林凡熟练地剖开蛛后头颅,取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精纯寒气的妖丹,心情复杂难言。这颗三阶妖丹价值不菲,更蕴含冰系法则碎片,但她此刻却生不起丝毫抢夺之心。
救命之恩尚在其次,关键是林凡方才展现出的实力和心智,让她深感忌惮。此子,绝非普通炼气修士!
林凡将妖丹收起,这才转身看向绮梦,目光平静无波:“绮梦仙子,别来无恙?”
绮梦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蛛毒和纷乱的心绪,勉强站直身体,敛衽一礼:“合欢宗绮梦,多谢林公子出手相救。此恩,绮梦铭记于心。”
她话语诚恳,但眼底深处仍藏着一丝警惕与探究。
林凡仿佛没看见她的审视,淡淡道:“恰逢其会罢了。仙子伤势不轻,蛛毒已侵经脉,若不及早驱除,恐损道基。”
说着,他取出一个玉瓶,弹向绮梦:“这是三颗‘赤阳祛毒丹’,虽非对症灵药,但可暂压毒性,助仙子撑回宗门。”
绮梦接过玉瓶,入手温热。她神识一扫,瓶中丹药圆润饱满,丹气纯正,竟是上品灵丹!这份随手赠丹的举动,看似寻常,却比直接索要报酬更显高明,让她这份人情欠得实实在在。
“公子赠药之恩,绮梦再谢。”她收起玉瓶,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只是…公子为何会恰好出现在这寂灭雪谷?”
林凡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个被幻阵掩盖的冰蚕洞穴入口,意有所指:“林某来此,自然也是为了千年冰蚕。只可惜,似乎被人捷足先登,还惹出了不小的麻烦。”
绮梦脸颊瞬间一热,泛起羞恼的红晕。林凡这话,几乎等同于承认他知道地图有问题,甚至可能一切都在他算计之中!自己一行人,竟成了他探路和引开守护妖兽的棋子!
可偏偏,对方又实实在在救了她的命,还赠予丹药。这口气,她咽不下,却不得不咽。
看着绮梦变幻不定的神色,林凡心知“恩种”已悄然种下。他不再多言,拱手道:“此地不宜久留,仙子保重,林某告辞。”
说完,竟毫不拖泥带水,与柳如烟转身便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仿佛真的只是路过顺手救人。
绮梦怔怔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手中紧握着那瓶温热的丹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恨他的算计?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忌惮他的深不可测?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作一声幽幽叹息。
“师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幸存的弟子怯声问道。
绮梦回过神,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先疗伤,然后…回宗门。”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粉色的传音符,犹豫片刻,还是注入了一丝神识。传音符化作一道微光,悄无声息地向着林凡离去的方向追去。
这份因果,绝不会就此了结。林凡,我们还会再见的。
远处,风雪中,林凡感应到那道微弱传音符的靠近,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
柳如烟在一旁轻声问道:“下一步,是去取冰蚕丝?”
“嗯。”林凡点头,目光望向冰蚕洞穴,“戏已唱完,该去收我们的报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