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冰冷的锋刃贴在户部尚书刘承松弛的颈部皮肤上,压出一道极细的血线。
血珠渗出来,顺着铁器滚落,滴在他那尘埃不染的绯红官袍上,烫得惊人。
刘承喉结剧烈滚动,眼珠子死死往下撇,试图看清那把随时能要他命的家伙。
他想摆官威,想搬出大乾律法,想说三法司会审。
可当他对上龙晨那双眼睛时,所有的腹稿都烂在了肚子里。
那不是看人的眼神。
那是屠夫在打量案板上的肉,在琢磨从哪一刀下去,能把骨头剔得更干净。
这个疯子,真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宰了一位当朝尚书!
龙晨手腕微压,剑锋切入皮肉一分,刘承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两条路。要么像条狗一样把这碗粥舔干净;要么……”
龙晨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我现在就切了你的脑袋,给你那碗粥加点颜色!”
尊严?脸面?在死亡面前,一文不值!
“我……喝。”刘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吐出来,他那挺了一辈子的官架子,彻底塌了。
龙晨收剑归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承颤颤巍巍地端起那个缺了口的粗陶大碗。
浑浊的汤水里,那半截死老鼠尾巴随着他的手抖,在碗里撞来撞去,酸臭味直冲天灵盖。
他闭上眼,像是在服毒自尽。
仰头,灌!
“咕嘟……咳咳……”
粗粝的沙石混着霉米涌入喉管,像是吞了一把碎玻璃。
刘承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脖子上青筋暴起,那是身体本能的抗拒。
但他不敢停,因为龙晨正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剑穗,笑得比碗里的死老鼠还让人胆寒。
终于,一碗见底。
“呕——”
刘承把碗一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捂着胸口剧烈干呕,却死死用手堵住嘴巴,硬生生把那股涌上来的酸水咽了回去。
他是体面人,哪怕是喝猪食,也不能当众吐出来。
这是他最后的遮羞布。
然而,旁边那四位粮商就没这么好的定力了。
他们在魏战冰冷的注视下,也各自灌下了一碗“特制粥”。
此刻,五个人瘫成一堆,像是刚从泔水桶里捞出来的死狗。
大堂内死寂一片,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胃部痉挛的怪响。
突然。
“呕!!”
钱掌柜实在是忍不住了。
胃里的沙石摩擦着胃壁,那种剧痛让他失去了理智。
一口黄黑色的秽物,直接喷在了光洁的青砖地上。
酸臭弥漫。
几乎是同一时间,寒光乍现。
没有废话,没有警告。
魏战手中的绣春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
“唰!”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撕裂了死寂。
钱掌柜抱着左手,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在地上疯狂打滚。
一截小拇指,静静地躺在那滩秽物里。切口平整,血如泉涌。
“吐一口,切一指。”
魏战甩掉刀刃上的血珠,面无表情地看着剩下三人,声音冷得像冰:“这是侯爷的规矩。”
“还要吐吗?”
孙、李、周三个掌柜吓得魂飞魄散!
原本涌到喉咙口的呕吐物,被这血淋淋的一幕硬生生吓了回去。
哪怕憋得眼球充血,哪怕憋得满脸通红,他们死死咬着嘴唇,甚至咬出了血。
咽下去!
哪怕是屎,也得咽下去!
刘承看着这一幕,浑身不受控制地打摆子。
狠,太狠了!
这哪里是请客吃饭,这分明是把他们的尊严剥光了,扔在地上踩烂,还得逼着他们说谢谢。
龙晨站起身,靴底踩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味道,熟悉吗?”
龙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这是城南那个被王主事差点打死的老头,求都求不来的一口饭。这是那些被你们锁在门外的灾民,唯一的活路。”
没人敢接话,只有钱掌柜的惨叫声在回荡。
“柳京。”龙晨偏过头。
“在。”柳京抱着金算盘,从阴影里钻出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断指,喉结滚动了一下。
“给几位大人算算账。”
龙晨指了指这满堂的狼藉:“算算他们罢市这一天,京都饿死了多少人。算算他们囤积居奇,赚了多少带血的银子。再算算……”
龙晨眼中寒芒乍现:“按大乾律,发国难财,乱京畿者,该杀多少头!”
“得嘞!”
柳京手指如飞,“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像是催命的鼓点。
片刻后,柳京停手,声音尖利:“启禀侯爷!按今日市价,这四家粮商非法获利共计八十万两!”
“按大乾律《户管律》及《贼盗律》,哄抬物价致民变者,斩立决,没收家产!”
“刘尚书身为户部主官,知情不报,勾结奸商,按律……当诛三族!”
轰!
诛三族!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惊雷,把瘫在地上的五个人彻底劈傻了。
他们原本以为龙晨顶多就是羞辱一番,敲诈点银子,毕竟法不责众。
可现在……这疯子是要来真的!
“不……不!侯爷饶命!饶命啊!”
周掌柜第一个崩溃了,他顾不上地上的秽物,连滚带爬地冲到龙晨脚边,把头磕得砰砰响:“我招!我全招!”
“粮食都在城外!在西郊的庄子里!地窖里全是米!哪怕全城吃三个月都够啊!”
“我愿意捐!全部捐给京兆府!只求侯爷别杀我全家啊!”
有一个带头的,心理防线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崩塌。
“我也捐!我家在通州还有三个仓!”
“侯爷!我有罪!我是被猪油蒙了心啊!”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四大豪商,此刻像是一群争食的野狗,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老底往外掏。生怕说慢了一句,魏战的刀就落下来了。
只有刘承还瘫坐在椅子上,惨笑出声。
完了,全完了。
龙晨这一手,不仅是要他们的粮,更是要诛他们的心。
“西郊庄子?通州暗仓?”龙晨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扔在桌上,“记得挺清楚。魏战,按他们说的地点,带人去抄。”
“另外,把这五个人拖下去,关进京兆府水牢。”
龙晨背对众人,声音冷硬:“既然喜欢囤粮,那就让他们在水牢里好好看着。看着那些粮食是怎么发霉,怎么烂掉,或者……怎么被他们看不起的泥腿子,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
“是!”
一群如狼似虎的玄甲卫冲了上来,像拖死狗一样拽着五人往外走。
刘承被拖过门槛时,死死抓着门框,指甲崩断,盯着龙晨的背影发出最后一声嘶吼:
“龙晨!你不得好死!内阁不会放过你的!首辅东方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龙晨脚步一顿,微微侧头,余光扫过那张扭曲的老脸。
“内阁?”
龙晨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放心,等我在你们的粮仓里找到那些东西...”
“东方朔那个老东西,很快就要倒霉了。”
刘承瞳孔骤缩:
他怎么知道粮仓深处藏着东西?!
还没等他想明白,魏战一记手刀狠狠砸在他后脑勺上。
他的世界陷入黑暗。
大堂清空,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龙晨走到窗边,推开窗棂。
风雪倒灌而入,吹散了屋内的浊气。
远处,几朵焰火升空,那是玄甲卫得手、查抄粮仓的信号。
“侯爷,”柳京凑上来,手还在抖,但眼睛里全是光,“这回……咱们发了。四大粮商的家底,够全城百姓过个肥年了!”
龙晨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眼底的那抹猩红终于淡去了一些。
“发了?”
他摇了摇头,目光变得幽深无比。
“柳京,这只是个开始。粮仓里藏着的东西,可比粮食‘值钱’多了。”
如果三公主的消息是真的,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那批粮食深处,藏着一种带有影阁标记的诡异药粉。
那是影阁用来制造“瘟疫”的引子,也是朝廷中遗留的祸害们勾结影阁的铁证。
“传令下去,开仓放粮!”
龙晨的声音瞬间冷硬如铁。
“另外,通知三公主,带上听雪楼最好的仵作和毒师,立刻去粮仓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