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叙白僵了一瞬,高大的身躯在门框边缘微微顿住。
向来只有别人对他俯首称臣的份,何曾有过这般卑微的姿态。
可想到她就在不远处等着,想到这是他耗尽心思才换来的、能重新靠近她的机会,那点残存的桀骜便瞬间被汹涌的渴求碾得粉碎。
他缓缓屈膝,膝盖触碰到地板时,凉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可他的心却滚烫得惊人。
手掌撑在地上,一步步朝着那道熟悉的声音来源,缓慢而虔诚地爬去。
每移动一寸,都能清晰感受到耳廓处的心跳与她轻缓的呼吸声,交织成最磨人的气氛。
终于到她身前,他抬手抚上她的膝盖,与此同时,温念卿的指尖也缓缓落下,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摩挲着他的下唇。
“顾叙白,做得好。”她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像情人间的呢喃:“还需要时间考虑吗?”
顾叙白蒙着眼睛的脸微微抬起,呼吸因她的触碰而愈发急促。
“不需要。”他声音沙哑得不成调,带着压抑不住的悸动:“只要能留在你身边,不管是什么身份,我都愿意。”
话音刚落,一声轻笑便在他耳边响起,下一秒,嘴唇便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带着独属于她的、淡淡的甜意。
顾叙白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唇上的绵软不断蔓延,灼烧着他的理智,让他几乎要沉溺在这突如其来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他太渴望这个吻了,渴望到近乎疯狂。
压抑许久的情愫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回吻如疾风骤雨般席卷而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炽烈与汹涌。
那是一场近乎掠夺的纠缠,唇齿间的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进攻性,仿佛要将彼此的呼吸都吞噬殆尽。
胸腔里的情绪翻江倒海,分不清是悸动还是沉沦,唯有唇齿间的灼热与交缠的呼吸真实可触。
就在温念卿的意识快要被这极致的吻淹没时,锁骨处忽然一凉。
是顾叙白的泪水,滚烫地砸在微凉的皮肤上,顺着沟壑缓缓滑落。
他猛地别过脸,喉结剧烈滚动,连带着急促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凌乱,显然是不愿让她看见自己这般失控又狼狈的模样。
温念卿偏不让他躲,一把扯下了他眼睛上的遮挡,还捧住他的脸。
“哭什么?”
何小狗那样的男人掉眼泪,是惹人怜爱的、带着怯懦的委屈;可顾叙白不一样。
他是桀骜不驯的烈性大狗,是站在金字塔顶端呼风唤雨的人物,这样卸下所有骄傲红着眼眶掉眼泪,更能点燃她心底的火焰。
那是最烈的兴奋剂,让她心头涌起一股近乎病态的愉悦。
顾叙白读出她眼底的疯,意外于她竟然真的吃这套的同时,也庆幸着。
他主动用脸蹭着她的手,指节攀上她腰侧。
“我很想你。”
没有情欲的暗示,只有最纯粹的表达。
温念卿抚上他的头顶,像是在摸一只听话的宠物,姿态慵懒:“嗯,我知道。”
他顺从极了,靠她更近,下巴倚在她膝盖上。
“把跟着我的人撤了,我懒得和他们继续斗智斗勇。”
“好,你放心,之前是因为担心你,现在你回来了,我不会再那样。”
温念卿满意地点点头,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目光像缠人的藤蔓,一寸寸描摹着顾叙白的眉眼。
这些男人里,顾叙白是她花心思最多、拉扯最久的一个。
那场漫长的拉扯,于她而言从不是煎熬,反是一场有趣的消遣,有征服的快感,有试探的暧昧,更有旁人给不了的味道。
可她最终没彻底推开他,从来不是因为对顾叙白动了真心,根源终究要落到小叔顾沉舟身上。
从前就想过,若是顾沉舟的腿能治好,能重新站起来,能再回到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那么她适时退出这场牵扯不清的战局也无妨。
可现实是,那条腿,治不好了。
她还记得深夜书房里,小叔蜷在单人沙发上,额角沁着冷汗,辛辣的酒液混着隐忍的闷哼,破碎的不成样子。
那到底是把她养大的人,有着多年来自然形成的牵绊。
思及此,她在顾叙白唇上又落下一吻,轻描淡写,而后起身道:“你先走,我还有点事。”
这种霸道大狗,真拉扯几天就老实了,一句废话都没有,利落的起身了。
临出门前,她出声将人喊住,顾叙白欣喜回头,却被浇了一盆冷水:“以后别喊宝宝,喊点别的。”
他眸光黯淡下来,轻轻说了句好。
第二天,温念卿主动发来消息约他见面时,顾叙白几乎是立刻将昨日的失落抛到了脑后,满心满眼都是雀跃,欣然赴约。
可当他赶到约定的咖啡馆,推开门的那一刻,所有的欢喜都僵在了脸上。
不远处的靠窗位置,温念卿正侧坐着,裴矜野挨在她身侧,两人距离近得过分。
裴矜野手里拿着一块蛋糕,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她没有躲闪,反而微微仰头,含笑咽下。
那股亲昵劲儿,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在外,刺得他眼睛生疼。
而她侧眸看见他来了,也并未有丝毫收敛。
搭在裴矜野膝头的腿甚至微微晃了晃,指尖还漫不经心地勾着裴矜野的手腕。
裴矜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竟就这样与她十指相扣。
顾叙白僵在原地,指尖攥得发白,指节泛出冷硬的青色,眼底翻涌着不甘与隐忍的痛楚。
他当然懂她说的“解闷”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她心血来潮时随手拾起的玩乐,是排遣无聊时的调剂品,兴致过了便可以随手丢弃。
他曾经可是正宫,有名有份,能堂而皇之宣示主权。
裴矜野的心思那时只有遮掩的份。
可现在,一切大不相同了。
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落差,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想扯开两人交握的手,想打裴矜野一拳,可所有的情绪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怕,怕自己一旦失态,连留在她身边解闷的资格都会被彻底剥夺。
那样就没办法撬墙角了。
他又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