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声音还在响。
“开……门。”
陈小满把残片攥得更紧，掌心被边缘割出一道口子，血顺着指缝往下流。他没松手，反而用那股疼逼自己清醒。刚才那一瞬，命格像是要离体而出，胸口热得像烧红的铁块贴着皮肉，可他知道不能回应。
一回应，人就没了。
白小染尾巴一甩，扫过他手腕，低声道：“别听它。”
黄大贵蹲在地上，手指沾了土粉，在石头上画了个反向回字纹。“这声不是叫你进去，是勾魂。听着像话，其实是咒。再听两轮，脑子就得空了。”
陈小满点头，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他睁开眼，雾已经重新封死山谷入口，刚才那些建筑影子全看不见了。但命格还在震，一下一下，和地底节奏对上了拍。
“我们得冲。”他说。
“现在？”白小染皱眉，“连门在哪都不知道。”
“门就在那儿。”陈小染抬手指向雾最浓的位置，“它怕我，才拼命喊。越喊，越说明我能破它。”
黄大贵咧嘴一笑：“小子，你这是拿命赌感觉。”
“不是感觉。”陈小满把手伸进怀里，掏出奶奶的通灵札记，“子时山鸣，钥应于北。我现在就是‘钥’。它响三声，我也震三次。这不是巧合。”
白小染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转身，九条尾巴同时扬起。一团狐火从她指尖飞出，撞进雾里。火光没灭，反而沿着一条看不见的线往前滑，像在空气中划出路径。
“风有断口。”她说，“雾里有路，但只能走三步。踩歪一步，魂就丢。”
黄大贵抓出一把骨粉，撒向狐火照亮的方向。粉末落地前就被吸进地下，只有一小撮落在右侧的石头上，微微发亮。
“活脉点。”他跳起来，“走这边！”
三人没再犹豫，跟着狐火的光冲进雾中。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底发软。耳边开始有人说话，声音忽远忽近，有叫他名字的，有哭的，有笑的。陈小满知道是幻觉，可那些话太像真的——
“小满，回来吧……奶奶在这儿……”
他牙关咬紧，指甲掐进掌心。残片的冷和血的热混在一起，让他还能分清现实。
三步之后，雾突然裂开一道口子。
他们站在一片石台上，面前是半塌的石门，上面刻着倒五雷阵纹。门缝里渗出黑气，地面铺着一层灰烬，踩上去发出碎裂声。
“第一道关过了。”黄大贵喘口气，从布袋里摸出最后一把镇魂砂，“接下来才是真活。”
话音刚落，地面微微震动。
陈小满低头，看见石板缝隙里冒出一根根锈钉，尖头朝上，排列成圈。他后退半步，钉子就缩回去，再上前，又冒出来。
“断灵钉阵。”白小染眯眼，“碰一下，灵力抽干，轻则瘫，重则死。”
黄大贵哼了一声：“老黄我别的不行，探路还行。”
他尾巴一甩，轻轻点在最外侧一块石板上。钉子弹出，扎进他尾尖，瞬间抽出一道金光。黄大贵闷哼一声，尾巴收回，毛尖焦了一截。
“左边安全，中间三格有陷阱，右边……”他又试一次，这次钉子没冒，“右边也能走，但得快。”
白小染没等他说完，九尾齐展，身影一晃，原地留下五个虚影。每个影子都做出不同动作，有的前冲，有的后退，有的跃起。
空中突然绷出一张网，由黑影织成，像蜘蛛丝一样细，却能把人的动作复制一遍，反过来打自己。
虚影刚动，影网立刻反应，五个假身全被缠住，随即反向扑向本体。白小染早有准备，一个侧翻躲开，落地时手里多了张符纸。
“爆！”
符纸炸开，影网抖了两下，暂时失效。
陈小满趁机冲出，怀里抱着主阵符，直扑石门后的第二道闸口。他刚跑两步，脚下突然一沉，一块石板陷下去半寸。
“别动！”黄大贵大喊。
陈小满僵住，看见四周石壁裂开，十几根锈钉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
白小染甩尾抽来，把他拽开三米。钉子砸地，溅起一片火星。
“你差点把自己钉成筛子。”她瞪他。
“差一点也是差。”陈小满喘着气，“我没踩实。”
黄大贵走过来，尾巴卷起一块碎石，抛进前方空地。石子落地，地面毫无反应。
“活了。”他说，“阵眼转移了注意力。”
三人快速穿过，抵达第二道门禁。门是铁铸的，中间有道裂缝，像是被什么劈过。
陈小满把灵枢环残片塞进裂缝，轻轻一推。
门开了。
里面是个圆形广场，地面刻着巨大的五灵阵图，中央立着一根石柱，顶端插着一面黑旗。旗子不动，可阵图上的纹路在缓缓流动，像血管里的血。
“阴蚀阵。”黄大贵脸色变了，“这玩意专门克仙家，待久了，灵体都会烂。”
话音未落，石柱亮起幽光。
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直射三人位置。白小染反应最快，尾巴一卷，把陈小满拉开。光柱落在原地，地面瞬间腐蚀出一个坑，石头像蜡一样融化。
“反击！”陈小满大喊。
他来不及多想，把主阵符拍在地上，双手按住阵图边缘。白小染和黄大贵立刻会意，各自站到对应方位。
五灵阵启动，三人灵力连接，形成一层淡色护盾。
光柱撞上来，护盾剧烈晃动，但没破。
“撑不住多久。”白小染咬牙，“这阵吃灵力太快。”
陈小满盯着石柱，忽然伸手，把自己的血抹在阵图上。命格猛地一烫，一股黑气从胸口涌出，顺着手臂流入阵眼。
不是灵力，是命格本身的力量。
护盾颜色变了，从淡蓝转为暗紫，光柱的侵蚀速度减缓。
“你疯了？”黄大贵吼，“用阴煞孤星喂阵，你会被反噬！”
“反噬也比站着等死强。”陈小满额头冒汗，“这阵靠邪气运转，我的命格也是阴极之体，能干扰它流向。”
果然，石柱上的黑旗开始晃动，光柱闪烁两下，缩回一半。
“有效！”白小染立刻抓住机会，甩出一道狐火，击中旗杆底部。旗子歪了一下，阵图流动变慢。
黄大贵也不耽误，从布袋里掏出最后几粒镇魂砂，埋进阵图四个角。“先稳住，别让它彻底炸。”
三人喘着气，护盾维持在半空，光柱被压在石柱周围，无法扩散。
广场边缘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个，至少三拨人从不同通道靠近。空气里开始弥漫腥臭味，像是腐肉泡在盐水里太久。
“邪修来了。”白小染收起两条尾巴，剩下七条全部绷直。
“不光是人。”黄大贵鼻子抽了抽，“还有死物在动，穿的是人皮。”
陈小满没回头，盯着主殿方向。那里有一道门，比这边高得多，门缝里透出香火味，很淡，但持续不断。
“主殿没激活。”他说，“香火是假的，用来骗阵眼识别‘正常运行’。”
“你怎么知道？”白小染问。
“奶奶笔记里提过，逆五雷阵必须有供香维持平衡。真香是檀加骨灰，假香……只有檀味，没有灰。”
黄大贵咧嘴：“你还真看懂了那堆鬼画符。”
“现在怎么办？”白小染盯着逼近的通道，“守这儿？还是冲？”
“先守住。”陈小满把残片从裂缝拔出，塞进阵图中央，“这地方能挡一轮攻击，再往后，就得拼命了。”
他话刚说完，地面突然震动。
远处几道门同时开启，黑气涌出。那些“人”走了出来，步伐一致，脸上蒙着灰布，手里拿着锈刀。
最前面那个，脖子上挂着一枚铜牌，牌上刻着蛇形纹。
陈小满瞳孔一缩。
那是柳七爷的标记。
“他们知道我们是谁。”他说。
白小染尾巴缠上他手腕，力道比平时重。
黄大贵把最后一把土粉撒在阵图边缘，低声念咒。
阵纹亮起微光，残片嵌在中央，像一颗黑色的心脏，开始缓慢跳动。
陈小满抬起手，把血抹在额头上。
他看着那群逼近的影子，开口说：
“来多少，我杀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