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的手腕还在发凉,那股寒意顺着血脉往心口爬。他没动,连呼吸都掐在喉咙里,眼睛死死盯着光球中央那个蜷缩的身影。刚才那一瞬间的同步感消失了,可他知道,对方不是放弃了,是在等。
等他们先乱。
“它在听。”白小染靠在断墙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不是听声音,是听我们灵力流动的节奏。”
黄大贵耳朵抖了抖,低骂一句:“这玩意儿还能偷师?”
“不止。”灰仙蹲在地上,十指插进泥土,指尖血迹未干,“它心跳变了,三快一慢,跟风仙刚才旋风的频率一样。”
风仙脸色一白:“我收着呢!”
“不是你泄的。”陈小满终于开口,嗓音压得极低,“是它学会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光球内婴孩的胸口微微起伏,黑线轻轻一颤,像是回应。
陈小满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在嘴里,神志一清。他不再均匀输送不死之血,而是改用短促爆发——三息一停,五息再续,打得灵力输出毫无规律可循。
金光随之扭曲波动,光球表面泛起涟漪。
“好!”白小染抬手,残存的狐火凝聚成针,尾尖一甩,刺入光球表层,在黑雾中划出一道曲折符纹。灰仙立刻掐诀,以断牙为引,将血阵反向激活,地面浮现出婴孩心跳的投影:原本平稳的跳动骤然加速,杂乱无章,暴露出伪装下的焦躁。
“破了。”她冷哼。
光球剧烈震颤,婴孩缓缓抬头,脸上的笑意还在,可五官开始变形。皮肤从苍白转为青灰,眼角拉长,唇角撕裂至耳根,又忽然收缩,化作一个满脸泪痕的幼童。
“放我出去……”稚嫩的声音直接钻进脑海,带着哭腔,“他们都嫌我是怪物……连娘也把我扔进井里……”
陈小满瞳孔一缩。
画面闪现:小时候被村民围在祠堂外,砖头砸在背上,有人说“阴煞孤星克全家”。他缩在角落,没人肯伸手。
黄大贵脚步一挪,竟往前踏了半步。
“老黄!”风仙急喝。
“我……我就是觉得……”他声音发颤,“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成了邪修?”
白小染怒斥:“别看它眼睛!那是幻象!”
她强行撑起身子,九条尾巴猛然展开,三条卷住黄大贵腰身,硬生生把他拽回来;另六条如鞭抽向光球侧面,轰地一声撞出裂痕。婴孩形象瞬间失衡,嘴角那抹邪笑再也藏不住,咧得诡异而满足。
“柳七爷。”陈小满盯着那张脸,声音冷得像冰,“你百年前屠我陈家满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谁才是怪物?”
话出口的瞬间,光球内的幼童表情凝固。
那双漆黑的眼睛眨了眨,然后——笑了。
不是哭,不是怒,是一种看穿猎物挣扎的愉悦。
它抬起手,轻轻抚过怀中的阴阳玉,动作温柔得像在哄睡婴儿。
下一秒,白小染探出的一条尾巴末端突然被咬住。
没人看清它是怎么出手的。光球内部空间已被压缩到不足尺许,可那张嘴硬生生张开,露出两排细密黑牙,一口咬在狐尾虚影上。黑雾顺着伤口渗入,那段尾巴当场溃散,化作点点火星消散在空中。
“啊!”白小染闷哼一声,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栽倒。
“小染!”风仙想冲上前,却被灰仙一把拦住。
“别过去!它在诱我们分散!”
陈小满没动。
他看着白小染受伤,看着同伴惊怒,看着光球内那团东西得意地缩回身子,抱着玉佩,像护食的野狗。
然后,他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眼里没了怒火,也没了犹豫。
“行啊。”他低声说,“你想学?”
双手高举阴阳永固玺,掌心贴紧玺底,体内灵气疯狂抽离,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感。他不再压制光球的膨胀趋势,反而主动制造一个真空吸力场,把所有灵力漩涡中心引向自己。
光球开始坍缩。
不是匀速,也不是渐进,而是像被黑洞吞噬般急速内陷。黑气翻滚尖叫,婴孩的脸在光影交错中扭曲变形,幼童、老者、蛇首、枯骨……无数面孔交替闪现,最终定格为一张年轻却阴鸷的脸——那是百年前的柳七爷,尚未完全妖化的模样。
“你毁不了我!”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只要井底阴脉不断,我就能重生!”
“我不毁你。”陈小满一步步走向光球,每走一步,光球就小一圈,“我就把你关起来,关到你连做梦都忘了自己是谁。”
拳头大小。
核桃大小。
最后只剩一枚枣核般的小光团,悬浮在半空,静静旋转。
他举起阴阳永固玺,对准光球正上方。
“现在——给我封!”
暴喝声中,玺身狠狠砸下!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只有一声轻响,像是盖子扣上了坛口。
金光炸开又收回,形成一枚椭圆茧蛹,通体流转霞纹,表面浮现出层层锁链状纹路,缓缓沉降,悬停在井口上方三寸处,微微震动,仿佛里面有东西仍在挣扎。
陈小满单膝跪地,右手还保持着砸下的姿势,掌心与玺身紧密相贴,无法分开。他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混着血水流进衣领,可嘴角却翘了一下。
“缩球成功。”
白小染靠着墙,扯了扯嘴角:“你说啥?”
“我说,”他抬头,看向她,“这招叫‘缩球成功’,以后写进掌堂手册第一条。”
黄大贵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敢起名。”
灰仙盯着茧蛹,忽然皱眉:“它在动。”
众人一静。
那枚金色茧蛹的确在轻微震颤,幅度极小,但频率稳定,一下,又一下。
像心跳。
风仙凑近两步:“要不要……埋了它?”
“别动。”陈小满抬手制止,“现在碰它,等于打开盖子。”
他刚说完,茧蛹表面的锁链纹路忽然亮了一瞬。
紧接着,一丝极细的黑雾,从纹路缝隙中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