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液还在滴。
一滴接一滴,砸在狐毛网上,发出细微的“滋”声,焦黑的网丝像被虫啃过般不断剥落。陈小满盯着那处破洞,掌心一翻,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一道口子。血涌出来,混着残存的金色灵气,他没犹豫,直接抹在护甲边缘。
护甲轻震,银光顺着纹路爬升,与空中残网产生共鸣。几根断裂的毛丝微微颤动,竟自行扭成一股,勉强补住了拳头大的缺口。
“行了,暂时撑得住。”他喘了口气,低头看手。血还在流,但颜色发暗,像是被什么吸走了热气。
黄大贵蹲在岩边,前爪搭着断骨,鼻尖灰雾缭绕:“这血不对劲……它有心跳。”
“你说什么?”
“不是死血。”黄大贵眯眼,“是活的。像蛇蜕皮时流的浆子,带着劲儿,能养东西。”
话音未落,深渊底下传来一声闷响。
咚。
像是有人在地心敲鼓。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节奏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一阵密集的撞击。整片岩层开始震动,碎石从头顶簌簌落下。陈小满猛地抬头,只见那口陨铁棺剧烈晃动,黑雾从缝隙里渗出,缠上残网,竟在往回收缩。
“它要下去!”黄大贵低吼。
陈小满抬手就要结印,可体内那股滚烫的血流突然一滞,手臂僵了半秒。就是这一瞬,裂缝边缘的岩石“咔”地裂开一道细缝,迅速蔓延成蛛网状。
他扑过去,掌心贴地。
刹那间,一股混杂着腥甜与腐土气息的意识冲进脑海——不是幻象,是活生生的感知。他“看”到一条巨蛇盘踞在地脉深处,鳞片漆黑如铁,七道环纹绕颈,正将整条龙气缠在身上,一口口吞咽。而那口棺材,就是它的嘴。
“它没被困。”陈小满猛地抽手,脸色发白,“它把棺材当祭坛,已经在下面扎根了!”
黄大贵瞳孔一缩:“那你刚才斩的是什么?”
“是皮。”陈小满咬牙,“它早把真身沉进地脉,留个空壳骗我们动手。”
话音刚落,地面轰然炸开。
百米宽的裂缝瞬间撕裂,深不见底,狂风从地心喷涌而出,卷着黑雾和碎石直冲天际。狐毛网再也撑不住,一根根崩断,化作飞灰。陨铁棺裹着残网,坠入黑暗,眨眼消失。
“小染!”黄大贵转身就扑向布包,一把将白小染背起,灰雾凝成薄甲覆在她身上。
陈小满双膝跪地,强行稳住身形。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五仙本源在经脉里艰难调动。风仙之力残余不多,但他还是硬生生抽出最后一丝,在三人面前拉起一道螺旋气墙。
飓风撞上气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碎石像雨点般砸在屏障上。
“走!”陈小满吼。
“往哪走?”黄大贵回头,指着远处,“巷子塌了!”
陈小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阴阳巷的石板路像被人掀起来一样,整段翘起,两侧老屋歪斜,瓦片哗啦啦往下掉。一栋三层小楼轰然倒塌,砖块砸进邻居家的院子,惊起一片尘烟。
更远的地方,城市开始倾斜。
路灯歪成四十五度,电线绷得笔直,一辆停在路边的轿车滑下坡道,撞上电线杆,安全气囊“砰”地弹出。警报声尖锐地响了几秒,随即被风吞没。
“它不是要逃。”陈小满盯着深渊,“它是要把整个城拖下来陪葬。”
黄大贵喘着粗气:“你还有招吗?”
“有。”陈小满慢慢站直,“但我怕用出来,自己先废了。”
“那就别用。”黄大贵咧嘴,“我还没活够,不想跟你一起疯。”
风更大了,气墙开始出现裂纹。陈小满抬手,想再加一道符力,可指尖刚动,肩头伤口猛地一抽,血顺着护甲边缘流下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他低头看那摊血。
颜色变了。不再是鲜红,而是泛着淡淡的绿。
“糟了。”他喃喃。
黄大贵察觉不对:“怎么?”
“绿血……进我血管了。”陈小满抬起手,皮肤底下隐约有细线游走,像活物在爬,“它在改我的血。”
“你能撑多久?”
“不知道。”他冷笑,“但我知道它怕什么。”
“什么?”
“纯阳之血,还有阴阳玉。”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奶奶留的东西,一定在井底。”
黄大贵愣住:“你这时候还想下去?”
“它现在强,是因为吞了地脉。”陈小满盯着深渊,“可地脉不是无限的。它要是贪心吃太多,反而会撑破自己。我们只要……再捅它一次。”
“拿什么捅?”
陈小满从怀里摸出那枚瓷瓶,只剩半瓶至阳井水。他拔掉红绳塞子,仰头灌了一口。冰凉液体滑进喉咙,体内翻腾的热流稍稍压住。
“拿这个。”他把瓶子收好,“还有我自己。”
黄大贵瞪着他:“你疯了?你进去就是送死!”
“我不进去,全城都得死。”陈小满转头看他,“你背小染,往高处跑。等我信号。”
“什么信号?”
“如果井口冒出黑烟,你就带着小染走,别回头。”
“如果冒白烟呢?”
“那就说明我还活着。”他笑了笑,“你就可以下来救我。”
黄大贵没笑:“你这话说得跟遗言似的。”
“差不多。”陈小满活动了下手腕,护甲发出轻微的嗡鸣,“我下去一趟。要是我没上来……你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
他说完,走向深渊边缘。
风更大了,气墙彻底碎裂。他站在裂缝旁,脚下是无底的黑暗。远处,又一栋楼轰然倒塌,砖石滚入裂缝,连回音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跳下。
忽然,深渊底部传来一声低笑。
沙哑,缓慢,像是从地心挤出来的。
“陈家的小崽子……你以为,我让你看到那些画面,是为了激你?”柳七爷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是让你看清楚——你奶奶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小满停下脚步。
“她不是为你挡灾。”声音带着笑意,“她是把你当解药,喂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