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来了不说一声?”许毅推门进了书房,在许恒对面坐了下来。他今天带着老婆孩子出去逛了逛,回家来吃晚饭时才听说许恒回来了。
“哼,跟人打架跑回来的。”许建宁先开了口,带着揶揄,看似不满,实则也是不满。
许毅原本正倒着茶的手就顿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待看到许恒撇着嘴,有些无奈的点了头时,眼里的震惊都要溢了出来。这些年许恒与人争斗,还从没有过跑路一说,更何况谁人不知许二少?
他忙将手里的茶壶放下,有些关切问,“项目上出什么事了?拆迁的事谈崩了?你们那个拆迁补偿方案我看过,很合理,甚至算是优待了,怎么还会出现问题?那也犯不着你亲自去跟人动手啊,没伤着哪儿吧?”
许恒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哥这副急急忙忙的模样,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每次自己跟隔壁里的孩子打架,不管输赢,许毅总会第一时间冲过来,先抓着他问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吃亏,转头就要去找人家。没想到自己都快三十岁了,哥哥也已年近四十,这份护短的心思竟半点没变。心里像是被喝下的茶水,暖融融的又甜滋滋;嘴角忍不住往上翘,那点因“跑路”生出的窘迫,倒在这熟悉的关切里消散了大半。
“不是拆迁的事。跟左涛出去喝酒,.....许恒将事情大致又讲了一下,许毅心又提了上去。
“你应该上门去说明情况的,毕竟他身份不一般。以后项目上的事少不得跟他们周旋,只怕这么一闹,倒是多了些芥蒂了。”
“好在肖二少没动手,明面上没有真正结下梁子,他还不至于心存芥蒂。倒是我拿不准他的意思,这才急着回家来请教爸。”许恒回。
“现在越发稳重了,知道事情轻重了。”许毅点着头,这才重新斟茶喝了起来,“爸,你什么看法?”
许建宁一直听着兄弟俩这来来回回的对话,脸上全是欣慰。大的稳重,小心细致,着实让人放心。
“小恒这一走倒是走得好,正好让他们摸不准咱们的脉,断不会被轻易拿捏住。博弈这回事,本就是要让对方瞧见些筹码,却又不能把底儿全亮出来。”
“可话虽如此,对方身份摆在那儿,按说小恒是该主动上门拜会、汇报工作的。姿态上终归要放低些才妥当 —— 他如今是企业经营者,行事得顾全大局。”
“所以我跑的快啊,京城有急事就先回来了,这倒是圆的过去。”许恒回。
许毅就指着他,笑着骂了一句,“滑头,占了便宜就跑,还跟小时候一样。”
父子几人当即都笑开了,客厅里的气氛顿时轻快起来。可许毅的目光扫过许恒时,却敏锐地揪出了不对劲——他的笑像被什么绊了一下,尾音里裹着丝若有似无的隐忍,刚弯起的眉眼没撑片刻就轻轻敛了回去,眉峰还无意识地蹙着个浅痕,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藏着没说透的心事。从小到大,许恒这点藏在细微处的“不一样”,父母总难察觉,唯独他这个做哥哥的,偏能精准捕捉到这份藏在笑意下的沉郁。
“还有什么难处,一并说了,我和爸给你参谋一下。”许毅说。
许建宁原本正垂着眼睑慢条斯理地品茶,闻言才慢悠悠抬起头,目光沉静地落在许恒身上,心下有些感慨,还是大儿子心细。
许恒深吸了口气,语气沉了几分:“村民们闹起来了,还有几个人受了伤。虽说我们在处理流程上没出半分差池,但事情起因终究是拆迁,这摊子事确实棘手。”
许建宁放下茶杯,语气沉稳有力:“立刻派人去安抚慰问受伤的村民,把企业的责任稳稳扛起来。但与此同时,必须跟地方上那些人说清楚,让他们也担起该负的责任,绝不能任由他们把这脏水泼到你身上。该强硬的时候就得用手段,不必手软。”
许恒频频点头,眉心却仍拧着点浅痕:“已经安排下去了,只是那些村民终究是被人当枪使了,平白受了牵连,确实可怜。”
这话一出,许毅又不由得多看了许恒两眼。他这小弟素来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却也绝非会轻易流露怜悯的性子。他倒不诧异许恒会有这般感慨,只是此刻他说话时,语气里那点不易察觉的软意,还有眼底掠过的怅然,终究和往日里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不太一样。
他沉眉凝思片刻,试探着问了一句,“有人看不过去?”
“嗯。”许恒轻轻点头,语气淡淡,没明说那人是谁。但兄弟俩多年的默契,让许毅瞬间了然。
“你啊,有些太纵着了。”许毅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兄长的叮嘱,“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也不必事事都告知她的,平白让她担了心,还多了不必要的分歧。”
许恒没接话,转而看向一直沉默旁听的许建宁,语气里带着几分请教:“爸,你当年也处理过类似的事,那时是怎么平衡好当地村民权益和项目推进的?”
许建宁闻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目光望向窗外,语气沉稳:“以民为本,该舍的就得舍,但也得守住底线,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借着‘民生’的由头钻了空子,搅乱了全盘的章法。”
许恒便沉默了。
此时许一凡就推门蹦了进来,脚步轻快地直奔过来,一头扑进许恒怀里:“小叔,你可回来啦!你给我带的好吃的我都吃了,你看我肚子都圆滚滚的!” 说着便挺着小肚腩往前凑,非要让许恒好好瞧瞧。
众人又围着她嬉闹了好一会儿,许毅才笑着打趣:“你这小家伙,进来就只是为了看小叔?”
“哎呀不是!” 许一凡连忙摆手,“奶奶让我来喊你们吃饭呢,菜都上桌好半天啦!爷爷,咱们走,吃饭去!”
许恒起身时,手指却下意识地抬腕扫了眼手表 —— 这细微动作没逃过许毅的眼,他当即笑着打趣:“怎么?跟家里人吃顿饭还心不在焉的?”
许恒指尖顿了顿,又放下手腕,语气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软意:“她一个人在家呢。不过没事,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