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桥山心里更是 “咯噔” 一下,额角悄悄冒了汗:他那天确实没在现场,可身为牵头对接的人,这事要是说不清楚,就是明摆着的失职;可要是承认自己知道双倍赔偿的事,方才那番 “为村民讨说法” 的话,不就成了打自己的脸?眼下被村里人逼得没退路也就罢了,更让他心头发慌的是前些天听到的传闻 —— 有人说刘玉刚前几天偷偷去了隔壁县考察,看那架势,竟有把特种设备厂迁去那边的想法。
当初这项目能落户他们县,说到底就是看中了这儿离矿产开发点近,运输方便;可隔壁县也有优势 —— 那边的场地投入更低,开发起来还更省心,真要是被人家抢了先,他们可就彻底错失机会了,那他可就没法交差了。虽然这事从市里那边来说哪个县都可以,可于他而言一件大政绩可就要飞了,更何况这上下这些人怎么安抚住,只怕得撕了他。
“刘总,这事肯定是有误会的,我也是才听说双倍赔偿的传闻。刚才在楼下,村民位都说了就是极个别的人,贪的无厌,才将这么件好好的事延误至今。”
“对对,就是这样,就是个别人在那乱吵乱叫的,耽误了大家的工作。”老肖在一旁附和。这事要是黄了,他村支书不用干了。
“哎不对啊!我们压根没提过要双倍赔偿啊!”
这话一出口,屋里顿时又乱了起来 —— 有人跟着附和,说自己从头到尾没听过 “双倍” 的说法;有人急着摆手辩解,怕被安上 “漫天要价” 的名头;还有人转头看向王路生和老肖,眼神里满是疑惑,像是在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嘈杂的声音裹着慌乱,瞬间盖过了方才的沉静。
左涛这时总算有了闲心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上一口。他抬眼扫过眼前乱作一团的场面,心底不由得暗叹 —— 许恒这自带的压场气势,实在让人佩服。方才从头到尾,他不过是静静坐在那里,一句话没说却偏偏像块无形的磁石,悄无声息就把原本拧成一股绳的一帮人,搅得人心浮动、分崩离析,连最初那点抱团的架势都散得一干二净。
此时的许恒心里早就看透一切,就见他坐直了身体,面上慢慢堆起了最温和的笑,眼底还藏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张局长,王镇长、村民们,大家别着急,这事儿我比你们更焦心。我也是前几天才收到消息 —— 咱们村有不少村民不愿意搬啊。世人都恋故土,这个我完全理解,可问题是,我们负责人带着签好的合同去确认,愣是没一个人肯落笔,还放了话,说要在原补偿款基础上翻一倍才肯签。”
他说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指了指桌上的项目文件:“您看,这个项目从规划到审批,光手续就跑了大半年,测算、勘察更是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前期投入根本没法细算。眼瞅着要落地了,临门一脚出这么个变故,我真是没法向上级交待。”
许恒顿了顿,拿起那张露了角的规划图,递到张桥山面前:“也是没办法,才把之前的备选方案找出来紧急调整。大家都是实在人,得将心比心 —— 原先的赔偿方案,我们是按政策顶格算的,真要翻倍,这项目成本就彻底超了,别说推进,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但选备选地点不一样,无非是工期往后延俩月,其他成本能控制住,也不会再出别的岔子。我也是逼得没办法,才先向上级报了这个方案。”
许恒看着张桥山攥着细则准备起身的动作,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眼神却轻轻扫过另外两位村代表:“肖书记,说句实在话,我到现在还有点想不通 —— 当初定北山村做选址,不是没别的地方可选,主要是看中这里离项目区近,将来村民还能优先去厂里上班,配套也能跟着先建,本是想多给大家谋点福利,怎么谈妥的事情,突然就变了卦?还要两倍拆迁款,这可不是小数目,按说大家也清楚项目的难处。”
这话一出,张桥山的眉头蹙的更紧,旁边的王路生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再开口。这时另一位皮肤黝黑的村代表叹了口气,挠了挠头:“许总,不瞒您说,这事儿我们也觉得蹊跷。前阵子还好好的,就这几天突然有人在村里传话,说咱们村的地值钱,外面开发商来买都给高价,项目给的补偿款太少,要是不闹一闹,将来准后悔。”
老肖听见这话,脸上的慌乱压下去,好像豁出去一般,声音压得低了些:“许总,我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撺掇。十来天前有人带着人来勘察,跟几个村民聊了半天,具体说啥没人知道,但之后村里就开始传这些话了。还有几户原本积极搬家的,也突然撂了挑子,说要等‘说法’。” 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我也问过几个人,可他们要么含糊其辞,要么就说‘大家都这么说’,没个准信。”
许恒指尖在冰凉的桌沿轻轻敲了两下,节奏不急不缓,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了然,面上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原来是这么回事。肖书记,您说的这个情况,我们项目部还是头一回听说。”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便转向了另一侧的张桥山,语气听着客气,话里却藏着几分探询:“张局长,会不会是县里另有其他开发项目规划到了这里?这事儿您常年在一线对接,心里应当最清楚。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有别的项目,那倒也挺好 —— 我们项目部要是实在撑不起这边的开发投入,正好把这块地让出来。到时候村民们能从其他开发商那里拿到更高的赔偿,我们也省了一桩难心事,可不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嘛。”
这话像盆冷水,“哗啦” 一下浇在张桥山心上,他指尖攥着椅垫,指节都泛了白。王路生更是坐不住,屁股刚离椅面就半站起身,往前探着身子想开口分辩,连声音都带上了急意。
老肖心里头更是翻江倒海 —— 哪来的什么新开发商?那分明是当初为了多要些赔偿款,几人私下合计好抛出的烟雾弹!想到这儿,他眼底直冒火,目光狠狠剜了王路生一眼,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 这事他也掺了份,真闹开了自己也讨不了好,只能咬着牙把火气往肚子里咽,脸色憋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