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很快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刘玉刚领着六七个人走进了房间 —— 走在最前面的是这次拆迁协调小组的政府人员,县住建局的局长张桥山和双山镇的镇长王路生;这两个人许恒见过一回,不算熟悉;再后面是个头发灰白,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攥着一叠资料,正是北山村支书老肖,另外几个村民许恒就不认得了。
人呼啦啦的进来,许恒冷着脸起身时,故意将桌角的新规划图往外侧挪了挪,一角印着 “备选选址” 的字样恰好露了出来。
老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黏在了桌上那摞纸上,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另外两位村代表也凑过来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双手在身前反复摩挲,满是坐立不安。
“许总,您可算是回来了!” 张桥山抢在众人前头开口,脚步已经往前迈了半步,伸手就想跟许恒握上一握 —— 毕竟先前打过照面,又是县里牵头抓这次拆迁的负责人,他自然得拿出几分热络的姿态来。
许恒却只是抬了抬手,轻轻摆了摆,目光扫过众人时,朝身侧的刘玉刚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招呼大家落座。
“各位先坐,先坐。” 刘玉刚立刻上前一步,笑着打了圆场,“许总这才刚从京城赶回来,连口气都没歇匀,就急着叫大家过来,这份心意大家多担待。有什么事咱们一个个说,咱们项目部今天把话摆开,保准给各位把来龙去脉都讲清楚,绝不藏着掖着。”
他一进门就跟许恒对过眼神,此刻接话接得自然又妥帖,恰好把现场的节奏稳了下来。
张桥山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点热络瞬间褪成了尴尬的红。但他早听过这位许总的来头,半分不敢将不快露在面上,只飞快收回手,转身朝着身后的人粗声粗气道:“都坐,都坐!许总来了,肯定能给大家一个说法。有什么诉求别憋着,今天一并说清楚,会让大家安心!”
许恒心里冷笑,这个张桥山看来是个人物,这话明里是安抚大家,实际上就是在拱火,要他给大家一个说法就安心?
王路生也马上接话,“对对,大家坐下,不要吵,一个个来。”
等现场终于安静下来,张桥山才再次开口,这一下倒是沉稳不少,“许总,今天来的主要是北山村的村民,大家来呢主要是反映前期与项目部这边对接好的拆迁合同迟迟没有签下来,而且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们拆迁可能要换地方。这不镇长和村支书就都找上我,可是我没有得到过这个消息。前两天与左总、刘总这边沟通,也并没有个回复,村民 们急啊, 这才都来项目部打听消息。我得到这个消息也是赶紧过来,就怕有人误听了消息,激动之下失了理智,闹出什么事来,影响我们整个项目进程,那就罪过啊。”
许恒只是稳稳坐在老板椅里,听完这番话,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王路生接着说道:“许总,今天大家来也不是来闹事的,先前都说好要签合同了,各家各户都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可项目部这边呢?突然就没了动静,打电话也没人准话,您说我们能不急吗?”
左涛这时坐在许恒左手侧,就见他一直冷眼看着这帮人,那眼神淡得没半点温度,那气场让在场的人逐渐降了温,说话反而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许总,我是村支书老肖。” 北山村老肖也跟着开口,语气里带着急慌与委屈,“原先就是我和王镇长跟项目部的刘总、李工一道去动员村民的,合同条款一条条都谈妥了,村民们也都配合着收拾东西准备搬,满心盼着住新地方,怎么才几天功夫就变了?现在村里都传疯了,说不拆了!您说这事儿,让我们没法跟乡亲们交代啊?”
“可不是嘛!现在倒好,说不拆就不拆了!” 一个人拔高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委屈和焦躁,“好些人家老早就把东西搬空了,有的临时租了房,有的甚至把老家具都贱卖了,现在这么一搁置,咱们连个落脚的正经地方都没有,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许恒面上没露半分波澜,只微微侧过身,目光轻扫向身旁的刘玉刚,眉梢极淡地向上挑了挑 —— 那眼神里没多余的话,却明明白白递了个 “你来处理” 的示意。
“刚才大家说的情况,我得说上两句。” 刘玉刚往前欠了欠身,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脸上是掩不住的为难,“项目部确实暂停了合同签订,但这不是我们故意拖着不签 —— 是前几天沟通的时候,大家突然提出要双倍赔偿款。这个要求完全超出了之前约定的标准,也打乱了我们整个拆迁计划的预算和进度,我们实在没法当场答应。”
“我们也知道大家等着签合同,但赔偿标准是按最好的政策定的,不是我们项目部能随便改,还望各位能理解,更何况这事我们县拆迁小组的领导们是一清二楚的啊,当时合同没法签的时候,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找了张局长和王镇长,您 二位还说这个是村民们自发的行为,当时我记得就是在肖书记家里,好几个村民可是将我们合同撕碎了,说不拿到两倍拆迁款坚决不搬家?”说这话时,他的目光特意扫过张桥山和王路生,大有你们不要脸,可别当我是软柿子好捏啊。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脸色 “唰” 地就变了,有的攥紧了手,有的眼神发飘 —— 这里面的弯弯绕,他们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