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这个速度太慢了,我想要更快。”许恒凑在元熙耳朵旁大声的喊着。风很大,裹着轰隆隆的引擎声,头盔隔绝着,他几乎以为元熙根本听不清他的话。
这是他第一次骑摩托,准确的说是坐摩托。如果不是时节不对,许恒简直就要爱上这种急速奔驰的感觉,这与坐汽车完全是不同的体验。尽管寒风从各个缝隙钻进来,刮得脸颊生疼,连呼吸都带着冰凉的刺痛,可耳边呼啸的风声、掠过衣角的气流,还有身下摩托引擎传来的震动,都像带着一股鲜活的劲儿,把平日里所有的规束冲得一干二净。
他下意识将元熙搂的更紧,两人贴得密无缝隙,让她感受到他的温度,视线却忍不住往前飘 —— 前方的路在车轮下飞速后退,远处的树影模糊成一片,连冷意都仿佛被这股向前冲的势头冲淡了几分,只余下一种未经体验过的、不受束缚的轻快。
元熙有些无语。风吹在挡风帽檐上,又从下沿钻进了进来,尽管脸上戴着口罩,可帽檐上还是有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刚才这个男人一直臭着脸,直到坐上车嘴里还嘟囔着“冷不冷,要不要回去。”又或是“我就不该答应你。”“如果吹的生病了,我就......”一堆的警告和威胁。
不过转了两个街角,拐过几幢高楼,眼前的路突然开阔起来,往前骑几十米,便是环城路的入口,元熙毫不犹豫就上去了。
没过几分钟,许恒就闭了嘴,而后就是“熙熙,加速”,“再快点,才60码。”“元熙,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才60?”
呵呵,是元熙不想快么?眼下是年味正浓的城区,春节期间的更是管控严格,两人连驾照都没有,各种bug叠在一起,哪里敢把车速提起来?更何况身后坐着的,不只是她的恋人,更是金贵的许家二少。
元熙握着车把的手不自觉攥紧,全神贯注注视着前方,她这才真切体会到 “爱人不自爱” 的滋味。明明一百个不愿意,许恒却还是为了她答应了这 “最后一次骑摩托” 的愿,半点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与安全。她余光瞥见腰上稳稳抱着自己的手臂,心里又暖又动容 —— 这份不管不顾的纵容,让她既贪恋,又忍不住不安:这份沉甸甸的偏爱,真的可以一直拥有?
“我们没有驾照,不能太快。”元熙大声的回。声音经过几道风声传到许恒耳内时,他只听到“太快”两字。
哪里快了,你别我车时老李开140都没追上,你一个人时就不管不顾的快活,怎么到我就不配,当我孩子呢?
车把手在元熙手上,许恒只有建议权;不过他又开口了:“我们要去哪里?”
第一次遇到她时,他往南,她往北,他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她返回,冥冥之中两人注定要相遇。
“熙熙,你每次骑车都在想什么?”
会想什么呢?更快,再快,快到把风都甩在身后,快到能冲破眼前一切的束缚和裹在身上的命运枷锁 —— 那些无声的离去,那些身不由己的恐惧,那个永远被通知的自己,好像都能随着车轮的转速被抛去。
“你是不是每次心情不好就会来骑车?”许恒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带着点被风吹散的含糊。元熙这次很快“嗯”了一声,不过许恒只看到她轻轻点的头。
许恒下巴轻轻磕在她的颈窝,“以前有很多时候都会心情不好么?”他又问,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元熙握紧车把,此时车子已经往北骑了一段路程,她稍微提了一点点速度。
“没有。不多。”只是偶尔的会陷入身旁无一人的落寞中无法排解,只是偶尔的会抱怨命运不公的对待,只是偶尔内心恐惧无法克服想要逃避时,她会借着这一时的忘我解脱自己。
许恒的手臂收的更紧,几乎要把她嵌进怀里,“熙熙,有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我,你不是一个人了。”
车子在环城路骑行了一段时间后拐进城区的老街道。许恒望着两侧倒退的砖墙,还没理清这一路向北的目的地,摩托车就顺着窄巷口的斜坡滑了下去,七扭八拐间,脚下的路从水泥地变成了凹凸不平的青砖,直到停在一处挂着褪色红灯笼的胡同深处,他才借着昏黄的路灯看清,眼前竟是一片被高楼环抱的大杂院,灰瓦上还沾着没化尽的残雪。
“这是什么地方?” 许恒跳下车,指尖触到车把上的凉意,忍不住皱了皱眉。
元熙没回头,只抬手把围巾又紧了紧,推着车往院里走。小北早把车停在了院外,见元熙走得吃力,快步上前接过车把:“我来吧,这巷子窄得连车把都转不开。” 许恒这才注意到,元熙的羽绒服袖口沾了些泥点,想来是刚才推车时蹭到的 —— 即便过年时家家户户都把门口扫得干干净净,可这一米来宽的通道里,还是堆着些菜坛子和旧花盆,稍不留意就会碰倒。
朝里走了一段路,元熙在一扇刷着米白漆的矮门前停住。她换算出钥匙开了门,轻轻推门进去。许恒跟着走进屋,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屋里东西不多,还算整齐,看的出来是有人打扫的。
“这是甜甜以前租的地方。” 元熙的声音有些低,她走到木桌前,指尖轻轻拂过桌面,像是在确认什么,“她来京城后租了这么个地方,离开前特意跟房东续了 10 年租期,当初那辆车就留在了这里。”
“她以前跟我打电话时总说,这屋子虽小,却是她在京城的退路。” 元熙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些哽咽,“冬天没有暖气,有一回她说跟人吵架了,她回到这里抱着热水袋裹着被子给我打电话,那时候她好像有些累,我安慰她说再等等我,毕业了可以来看她。” 她顿了,从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这里有一些她留给我的信。”
字迹很工整,最后几页的日期停在四年多前的夏天:“元熙,我要走啦,这个房子跟房东续了 10 年租期,也没什么东西留给你,车如果喜欢的话可以骑走;桌上是你以前喜欢吃的酸枣糕记得吃。然后就是麻烦你照顾一下我的家人了,不过他们也只是要钱,我也留好了。元熙,真舍不得你啊,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来这儿坐会儿,我很快会回来的。”
另一页纸上却又是写着:“元熙,我好像走错了路,可是没法回头了,不知道前方到底有什么,可我总归是要去闯一闯的,祝我好运吧。”
许恒收起信,转头看见元熙已经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铁盒,打开来,里面果然装着酸枣糕,包装纸还是以前的老样式。“她心很细,什么都想着别人。”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以为她真的很快就会回来,可是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屋外的突然响起了烟花声间,震的窗棂轻轻作响,许恒看着元熙泛红的眼眶,终于明白了元熙为什么在知道周雪事情时触动这么大,那么厌恶着她,却仍不愿看到她为此付出更大代价。
可是熙熙,周雪不是甜甜啊。失去甜甜就让你应激成这样,那些年走了那么多亲人,你心里的窟窿,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一点点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