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的气氛因胡不言那一卦而骤然凝固。沈妤笛小脸煞白,泫然欲泣,紧紧抓着哥哥沈漫飞的衣袖,仿佛生怕他立刻就会遭遇不测。
相较于妹妹的惊慌,身为当事人的沈漫飞倒是显得颇为豁达洒脱。他轻轻拍了拍沈妤笛的手背,俊美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抹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温言安慰道:“傻丫头,江湖术士之言,岂可尽信?你哥哥我行走江湖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岂会因一虚无缥缈的卦象就乱了方寸?放宽心,没事的。” 他虽然说得轻松,但眼底深处,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掠过。胡不言此人,他虽接触不多,但观其行止,绝非常人,其卦象未必空穴来风。
黄惊看着沈妤笛惊惶的模样,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愧疚。若非他引来胡不言,沈妤笛也不会心血来潮算这一卦,更不会因此担惊受怕。他上前一步,目光坚定地看向沈漫飞和沈妤笛,沉声道:“沈姑娘不必过于忧心。此事因我而起,黄某在此保证,只要我在,定会竭尽全力护沈兄周全。若有人想对沈兄不利,除非先踏过我黄惊的尸体!” 他语气铿锵,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这份承诺,既是因为愧疚,也是出于对沈漫飞为人的欣赏,更是他本性中侠义与担当的体现。
虽然这么说,但黄惊还是不死心,问胡不言可有破解之法。
胡不言原本正眯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听到黄惊这番近乎立誓的言语,猛地睁开眼睛,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纠结古怪,他瞪着黄惊,吹胡子瞪眼道:“嘿!你小子在这儿充什么英雄好汉?道爷我是算卦的,指点迷津,泄露天机已经折寿了!破解?我拿什么破解?你真当道爷我是能逆天改命的神仙啊?!” 他语气暴躁,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对黄惊这种“莽撞”的担当既觉无奈,又隐有一丝触动。
他烦躁地抓了抓那本就凌乱的头发,看着沈妤笛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又瞥了一眼一脸决然的黄惊,最终像是妥协般,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没好气地对沈漫飞说道:“罢了罢了!算你小子运气好,碰上这么个爱管闲事的傻小子!这样吧,这几日,尤其是擂台比试期间,你小子给我安分点,别到处瞎晃悠,更别上台去凑那热闹了!就老老实实跟在道爷我身边,寸步不离!道爷我虽然不会武功,但算命的本事还行,真有啥血光之灾靠近,或许能提前闻着点味儿,帮你躲一躲!”
杨知廉一听,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对还有些茫然的沈漫飞和沈妤笛说道:“沈兄,妤笛妹妹,你们可别听这老道谦虚!他可是个深藏不露的大高手!昨天我跟黄老弟……呃,反正他武功高得没边!有他看着沈兄,绝对比上台打擂安全多了!” 他差点说漏嘴昨天被扇耳光的事,赶紧含糊带过。
沈漫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再次深深看了胡不言一眼,见对方虽然一副惫懒模样,但眼神清明,不似作伪。他本就是通透之人,略一思忖,便含笑对胡不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这几日就有劳道长费心了。漫飞定当遵从,绝不给道长添乱。” 为了安妹妹的心,也为了谨慎起见,他接受了这个安排。
沈妤笛见哥哥答应跟在胡不言身边,心中稍安,虽然依旧担忧,但总算不像刚才那般六神无主了。
经此一番波折,众人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心头都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带着几分忐忑与不安,度过了这个漫长的夜晚。
翌日,晨光再次洒落婺州城。尽管前路莫测,但天下擂的进程并不会因个人的命运而停滞。
城外落霞山下,十座擂台周围依旧是人山人海,声浪喧天。经过第一轮的筛选,剩下的人数量锐减,但气息明显更为精悍锐利,空气中弥漫的竞争火药味也愈发浓烈。
“哐——!!!”
三声沉重悠长的锣响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标志着今日比试正式开始。
一道身影如同苍鹰般掠上中央的高台,身形挺拔,面容肃穆,不怒自威,正是神捕司四方总捕之一的东方总捕——曲元威!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原本鼎沸的人声在他目光所及之处,迅速安静下来。
曲元威声若洪钟,清晰地传遍整个场地:“天下擂第一轮已于昨日全部结束,共计二百四十七人晋级第二轮!鉴于人数及赛程,经神捕司与各派公议,第二轮比试规则变更如下!”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仔细聆听。
“第二轮,采用混战形式!所有晋级者,重新抽签,分入十座擂台。每座擂台,所有参赛者同时登台,自由交锋!不限手段,不论过程,最终能留在擂台之上的最后五人,即为晋级第三轮!其余规则,与第一轮相同,生死各安天命,认输或落台即判负!”
混战!留最后五人!
规则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这比预想的还要残酷!不再是单对单的较量,而是要在一片混乱中,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不仅要击败对手,更要时刻提防暗算,还要有足够的实力和运气站到最后!这考验的不仅仅是个人武功,更是眼力、决断、耐力,甚至是对时机的把握和临时的结盟与背叛!
黄惊站在人群中,听着这残酷的新规则,眼神却愈发沉静锐利。混战么……胡不言要求他“出彩”,这混乱的战场,或许正是最适合的舞台!他轻轻按了按腰间的“秋水”剑,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内力,一股久违的战意,开始在心中升腾。
抽签开始,人群再次涌动。黄惊拿到签牌,上面刻着一个“戊”字。
戊字号擂台……他记得昨天,百花谷的连婉妗就在那座擂台,展现了精妙绝伦的剑技。不知今日,又会遇到哪些高手?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望向那座以圆木搭建、即将成为混乱角斗场的戊字号擂台。风暴将至,而他,已准备迎风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