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与教育的革新如同在思想领域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另一项更为直接、影响更为广泛的举措,已在陈默的推动下,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力度,在帝国的大地上轰轰烈烈地展开。这便是以工代赈,利用国家力量,在全国范围内启动大规模的基础建设。
新政推行至今,虽在军事、经济、教育等领域取得突破,但前朝遗留的沉疴并未根除。连年战乱、土地兼并、吏治腐败,导致大量农民失去土地,成为流民,是社会动荡的巨大隐患,也是消耗国库的沉重负担。单纯的赈济只能解一时之急,且易养懒汉,非长久之计。
摄政王议政厅内,巨大的沙盘上,已标注出数条规划中的主干直道(高标准官道)和几处关键的水利枢纽。
林清源手持细棍,指点着沙盘:“王爷,诸位。根据各地上报及察缉司核查,目前帝国境内,因战乱、灾荒及田亩兼并而产生的流民,数量仍以百万计。若放任不管,恐生民变。若单纯放粮赈济,国库虽经整顿,亦难长期支撑。”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激昂:“然,流民并非负担,实乃宝贵的劳力!帝国百废待兴,北方直道年久失修,南方水网亟需疏浚,黄河、淮河水患频仍,边境关隘有待加固……诸多工程,正需人力!”
陈默负手立于沙盘前,目光深邃:“以工代赈,一举多得。既可吸纳流民,使其凭借劳力获取生计,安定社会;又可兴建关乎国计民生的基础工程,利在千秋;更能让百姓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新政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赢得民心。”
计划迅速成型并下达。
由直隶司统筹,工部、户部协同,帝国银行提供部分低息贷款作为启动资金,一场规模空前的国家工程建设拉开序幕。
首要工程,便是贯穿帝国南北、连接京城与江南财富重地的“京淮直道”的拓宽与硬化工程。此道乃帝国动脉,但多年失修,坑洼不平,雨季泥泞,旱季尘土,严重制约商贸与军队调动。
诏令传出,流民闻风而动。各地设立“工赈点”,登记流民,按丁口发放基本口粮,然后以家庭或地域为单位,编入工程队伍。工钱按劳支付,或直接发放银钱(新币靖元),或折算成粮食、布匹,甚至承诺工程结束后,优先分配附近新垦的荒地。
起初,许多流民将信将疑。他们习惯了被驱役,习惯了辛苦劳作却所得无几,甚至饿死沟渠。但很快,实实在在吃到嘴里的粮食,拿到手里的铜钱,以及相对公平的待遇(有龙渊卫背景的监工负责纪律,严厉惩处克扣工钱、虐待民夫的行为),让他们逐渐安心。
京淮直道的工地上,顿时成了沸腾的海洋。数以十万计的流民,在工部官员和龙渊系监工的指挥下,分段包干。他们挥舞着由龙潜工坊统一提供、更为坚固耐用的铁锹、镐头,挖掘土方,平整路基,铺设碎石。更有部分略通技艺者,被选拔出来,参与架设桥梁、开凿隧道。
陈默甚至下令,将王铁柱匠作监初步改进的、利用畜力或水力驱动的简易压路机、碎石机等器械,优先投放到几个重点路段试用。虽然故障频发,效率有限,但那轰鸣的机器和远超人力效率的场面,依旧极大地震撼了民夫和围观的百姓,更传递出朝廷(摄政王)拥有“神力”的信号。
与此同时,在黄河流域,规模更为浩大的水利工程同步启动。疏浚河道,加固堤防,修建水闸,开挖灌溉渠系……无数流民在水利专家的指导下,为抵御水患、灌溉良田而挥洒汗水。
这些工程,不仅吸纳了海量流民,更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京淮直道部分路段修缮完成后,车马通行效率大增,商旅欢呼,沿路村镇因人流物流增加而开始复苏。
黄河堤坝的加固,让沿岸百姓在接下来的汛期少了几分担忧,多了几分安稳。
新开挖的灌溉渠,更是让大片原本靠天吃饭的旱地变成了水浇地,来年的丰收有了指望。
百姓是最朴实的。谁能让他们吃饱饭,谁能让他们看到希望,他们就拥护谁。
“摄政王千岁!”
“朝廷这次是真心为俺们老百姓办事啊!”
工地上,村落里,开始自发地响起这样的呼声。龙潜新报的记者敏锐地捕捉到这些画面和声音,加以报道,进一步强化了陈默和新政的正面形象。
然而,任何触及根本利益的改革都不会一帆风顺。
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尤其是直道和水利,不可避免地要占用大量土地,其中不乏地方豪强隐瞒未报或巧取豪夺而来的田产。当工程队伍推进到这些区域时,冲突爆发了。
江南某府,一处规划中的直道路线需穿过当地最大的士绅家族的一片“林地”(实为强占的民田)。该家族联合周边几个小地主,煽动部分不明真相的宗族子弟和佃户,手持农具,阻挠施工,甚至打伤了数名工部吏员和民夫。
消息传来,陈默只是淡淡地对影说了一句:“查清首恶,按《龙潜律》及《工程用地征补条例》办。”
察缉司迅速行动,不仅查清了该家族侵占田产、煽动民乱的罪行,更顺藤摸瓜,牵出了其与朝中某位对教育改革心怀不满的官员的暗中勾连。
结果毫无悬念。为首的士绅被法办,家产抄没,部分用于补偿被占田的农户,部分充入工程款项。参与阻挠的佃户在经过教育后,大部分被吸纳进了工程队。那位朝中官员也被罢黜。
雷霆手段之下,类似的阻力被迅速粉碎。陈默用行动宣告,国家大计,不容宵小阻挠。
以工代赈,如同一剂温补而药力强劲的方子,在吸纳流民、稳定社会的同时,极大地改善了帝国的基础设施,更为陈默和新政赢得了底层民众最为宝贵的支持——民心。这无形的财富,比任何刀剑和金钱都更具力量,是未来应对一切挑战的坚实根基。帝国的内部,正在这场规模浩大的建设中,悄然发生着深刻而积极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