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晨光刚漫过远处的敖包,村口的拴马桩旁就热闹起来。村干部老额吉牵着两匹枣红马,时不时朝公路方向张望,马背上搭着的蓝色帆布包里,装着刚烙好的奶豆腐和奶茶粉——这是给农业局专家准备的。“来了!来了!”旁边的小伙子巴特突然喊了一声,只见一辆印着“农业技术推广”的白色越野车正顺着草原公路驶来,车轮碾过带霜的草地,留下两道浅浅的辙印。 车刚停稳,三个穿深色冲锋衣的人就下了车。走在最前面的是农业局的李专家,手里拎着个黑色工具箱,脸上带着笑:“老额吉,让你们等久啦!”老额吉连忙迎上去,把马缰绳递过去:“快上马,草原上走马车慢,骑马省劲儿!”李专家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的动作竟很熟练,惹得旁边围观的牧民们笑起来——他们原以为城里来的专家只会坐办公室,没想到还会骑马。 一行人往村里的集体牧场走,沿途的羊群像散落在草原上的白云,牧民达西正挥着鞭子赶羊,见了他们,连忙勒住马:“李专家,你们可算来拉!我家那片草场,去年夏天旱得草都黄了,羊吃不上好草,下的羔子都瘦得很。”李专家勒住马,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巴掌大的仪器,蹲下身拨开草叶,把仪器贴在地面上:“这是测土仪,先看看你家草场的土壤墒情。”仪器屏幕上很快跳出一串数字,李专家指着屏幕说:“墒情还行,但土壤里的有机质少了,得补点腐熟的羊粪,再种些耐旱的羊草。”达西赶紧掏出个小本子记下来,笔尖在纸上蹭得沙沙响。 到了集体牧场的空地上,牧民们已经围了一圈。李专家把带来的草种样本摊在一块蓝色油布上,有叶片细长的羊草、开紫花的苜蓿,还有根系粗壮的冰草。“大家看,”他拿起一把羊草种子,对着阳光晃了晃,“这几种草耐旱、长得快,还能改良土壤,种在草场边缘,既能当防护带,又能给羊当补充饲料。”旁边的萨仁姑娘凑过来,拿起一粒苜蓿种子:“李专家,这草种下去,多久能长出来?冬天会不会冻死?”“放心,”李专家笑着说,“这是耐寒品种,秋播后覆一层薄土,明年春天就能冒芽,冬天零下二十度都冻不死。” 说话间,牧民们已经把自家的羊赶到了空地上。李专家站起身,拍了拍手:“咱们先教大家科学分群放牧。以前大家都把羊混在一起放,老羊、小羊、母羊抢着吃,老羊吃不饱,小羊跟不上,母羊掉膘快,这可不行。”他说着,从工具箱里拿出几卷不同颜色的布条:“咱们按年龄和品种分群——红色布条系母羊,蓝色系羔羊,黄色系成年公羊,这样放牧时分开走,各吃各的草场,互不打扰。” 巴特第一个举手:“我来试试!”他接过红色布条,走到羊群旁,伸手就想去抓一只母羊。李专家连忙拦住他:“别急,抓羊要从侧面绕,别从正面吓着它,母羊受惊了容易掉羔。”巴特跟着学,慢慢绕到母羊侧面,轻轻按住羊的肩胛,另一只手飞快地把红布条系在羊耳朵上。牧民们看得认真,纷纷上前尝试,原本杂乱的羊群很快分成了三群,红、蓝、黄三色布条在羊耳朵上晃着,格外显眼。 “分好群还不够,草场也得轮着用。”李专家指着牧场的地图,上面画着四个不同颜色的区域,“咱们把草场分成四块,这礼拜放第一块,下礼拜放第二块,让吃过的草场有时间恢复。这样一来,草长得快,羊也能吃到新鲜草,还能避免草场退化。”达西皱着眉,忍不住开口:“李专家,我有个疑问——分群放牧后,每群羊的数量不就少了吗?羊少了,咱们的收入会不会降啊?” 这话一出,周围的牧民们都安静下来,纷纷看向李专家。李专家早有准备,从包里掏出一份报表:“大家看,这是隔壁旗县试点生态牧场的数据。他们以前每只羊平均能卖800块,实行科学放牧后,羊的成活率从85%涨到了98%,肉质也变好了,收购价提到了1000块一只。虽然每群羊数量少了,但单个羊的收益高了,总利润反而涨了20%。”他顿了顿,又指着达西家的方向:“达西,你家去年养了200只羊,活下来170只,卖了13.6万。要是按科学放牧算,200只羊能活196只,每只多卖200块,能卖19.6万,多赚6万呢!” 达西拿着报表,手指在数字上反复摩挲,脸上的疑虑渐渐散了:“这么算下来,还真不少赚!”旁边的老阿妈也开口了:“我家那片草场,前年开始就长不出好草了,要是能补种新草,轮着放牧,明年说不定能多下几窝羔子。”李专家笑着点头:“老阿妈说得对,生态和收入不矛盾,草场养好了,羊才能养得好,咱们的日子才能长久。” 眼看日头升到了头顶,老额吉提议先回村吃午饭,下午再定试点户。牧民们却不愿挪窝,纷纷说:“先定试点!我们都想试试!”李专家和老额吉商量了一会儿,决定选三户有代表性的牧民:达西家草场退化严重,适合做牧草补种试点;萨仁家年轻,愿意学新技术,适合做科学分群试点;老阿妈家养羊多年,经验丰富,适合做轮牧管理试点。 “这是测土仪,你们先拿着。”李专家把工具箱里的测土仪递给达西,“每隔半个月测一次土壤墒情,数据记下来,我下次来检查。”又给萨仁递了本《科学养羊手册》:“这里面有母羊孕期护理的方法,你多看看,有不懂的随时打电话。”老阿妈则收到了一份轮牧计划表,上面详细写着每周该放哪块草场,什么时候补种。 夕阳西下时,李专家他们准备返程。牧民们送了一程又一程,达西手里拎着一袋刚晒好的羊肉干:“李专家,这是我们草原的心意,你带着!下次来,我给你看我家补种的新草!”李专家接过羊肉干,笑着说:“一定来!等你们的好消息!” 越野车驶远了,牧民们还站在原地。达西摸着手里的测土仪,萨仁翻着养羊手册,老阿妈则在轮牧计划表上画着圈——他们望着自家的草场,望着低头吃草的羊群,眼里满是期待。风从草原深处吹来,带着新草的清香,仿佛已经能看到明年春天,绿油油的草场上,分群的羊儿悠闲地吃着草,那场景,比今年的晨光还要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