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峡谷。
两侧是数十丈高的陡峭崖壁，灰黑色的岩石在正午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谷底最窄处仅容五骑并行，蜿蜒十余里，像大地被巨斧劈开的一道狰狞伤口。
阿史那丹勒住战马，抬头望着两侧的崖壁。鹰隼在高处盘旋，谷中只有风声和碎石滚落的回响。
“将军，此谷险峻，不宜轻入。”副将低声提醒。
“南人就在前面。”阿史那丹眯起眼睛，看到谷口处散落的几面旌旗，还有几具“匆忙”丢弃的辎重车，“他们逃得狼狈，连吃饭的锅都扔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贪婪。
周猛这两日打得极“顽强”，边打边撤，却总在关键处卡住咽喉要道，让他们骑兵始终无法展开冲锋。虽然折损了上千骑，但对方伤亡也绝不少——昨日一场激战，他亲眼看见南人的后队拖着尸体撤走。
现在，这支残兵慌不择路，逃进了这条死路。
“传令。”阿史那丹缓缓拔出弯刀，“前军三千，入谷追击。中军五千，谷口待命。后军两千，守住来路。”
很谨慎的布置。
但他不知道，此刻就在两侧崖顶，周猛正趴在一块巨石后，用千里镜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前军三千……”周猛放下镜子，嘴角勾起冷笑，“够吃了。”
他身后，三千弓弩手静静伏在崖顶的伪装网下。更远处，五百名精选的力士守在堆成小山的擂石旁。峡谷最窄的几个弯道下方，埋着三百罐火油——那是陈知白一个月前就安排人秘密运抵此处的。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唯一不同的是，主公昨夜派快马送来新的指令：“全歼。”
这意味着，不能放走一个。
周猛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谷口那三千狄戎前军已完全进入峡谷。他举起右手。
崖顶上，三百张强弩同时拉开。
---
同一时刻，黑风戈壁秘密营地。
二十辆装甲车已整装完毕。每辆车由六匹健壮的马匹牵引，车上满载物资，车旁站着二十五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比原定编制多了五人，那是备用的车组成员。
陈知白站在车队前，目光逐一扫过每一张面孔。这些士兵在戈壁中淬炼了半个月，皮肤黝黑皲裂，眼神却如沙海中磨砺过的刀锋。
“还有半个时辰，日落之时，我们出发。”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地中清晰可闻，“此行要走的路，比之前训练时走过的所有路加起来都险。”
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
“但那些地方，都有路。”陈知白顿了顿，“我看得见。”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脊背都挺直了。
“此行目标：狄戎神山南麓，狄戎王庭后方一百二十里处。”陈知白指向北方，“我们要在那里潜伏五日，等待周猛将军将阿史那顿的主力引出王庭。”
他走到第一辆车前，拍了拍厚重的护板：“这二十辆车，五百兄弟，将决定北疆未来十年的太平。”
“现在，”陈知白提高声音，“检查最后一遍装备。水囊是否装满？干粮是否充足？火药是否防潮？每一枚铁钉，每一根绳索，都要确认。”
“遵命！”
士兵们迅速散开，开始最后一遍检查。这是主公定下的规矩——出征前三次检查，少一次都不行。
不一会吴先生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本厚厚的册子：“主公，各车物资清单已核对完毕。另外，这是您要的草原各部情报汇总……”
陈知白接过册子，快速翻看。【全知视角】在这些情报上飞速验证，几条关键信息被他记下：阿史那顿最宠爱的幼子今年十三岁，好骑射，常带三百亲卫在王庭东面的草场狩猎。王庭粮仓的位置、守卫换岗时间、马厩分布……
这些，都将成为撬动战局的关键。
太阳渐渐西沉。
陈知白收起册子，翻身上马。他看向整装待发的车队，深吸一口气：
“出发。”
没有鼓乐，没有送行。车队在渐浓的暮色中驶出营地，像二十头沉默的钢铁巨兽，缓缓没入戈壁深处。
---
黑石峡谷内，此刻已成人间炼狱。
当狄戎前军三千骑完全进入伏击段时，周猛右手狠狠挥下。
第一波是箭雨。
三百支破甲箭簇从崖顶倾泻而下，居高临下，穿透力倍增。狄戎骑兵的皮甲如纸糊般被撕裂，人仰马翻。
“有埋伏！撤退！”前军千夫长嘶声大吼。
但来不及了。
第二波是擂石。
数十块磨盘大的石头从崖顶滚落，砸进拥挤的峡谷。战马惊嘶，士兵被碾成肉泥。谷底瞬间乱成一团，撤退的道路被自己人的尸体和惊恐的战马堵塞。
第三波，才是最致命的。
几十个陶罐从崖顶抛下，砸在谷底的石头上碎裂，黑色黏稠的火油四处飞溅。紧接着，火箭落下。
“轰——”
火焰冲天而起。
火舌舔舐着岩壁，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战马的鬃毛、士兵的皮甲、散落的旌旗……全都成了燃料。惨叫声在峡谷中回荡，仿佛地狱之门洞开。
谷口外，阿史那丹目眦欲裂。
他看见自己的三千前军在火海中挣扎，看见试图冲进去救援的中军被崖顶的箭雨逼退。进退不得，眼睁睁看着部下被屠戮。
“将军！不能硬冲了！”副将死死拉住他的缰绳，“这峡谷是陷阱，南人早就在这里设伏！咱们中计了！”
阿史那丹猛地清醒过来。
是了，这一切都是圈套。南人且战且退，根本不是被打败，而是故意把他引到这里。那些丢弃的辎重，那些“阵亡”的尸体，全都是诱饵！
“撤！”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但就在这时，后方传来急报：“将军！来路被南人骑兵截断了！至少五千骑！”
阿史那丹浑身冰凉。
前有火海，后有追兵，两侧是绝壁。
他的一万精骑，被堵死在了这条峡谷里。
---
崖顶，周猛放下千里镜。
峡谷内的三千狄戎前军已基本失去战斗力，火烧死的、箭射死的、擂石砸死的，还有在混乱中互相践踏而死的。还活着的，不到五百人。
而谷口的七千狄戎军，此刻正陷入两难——是冲进去救那五百人，还是掉头突围？
“传令。”周猛对身边的号手说，“吹号，总攻。”
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峡谷。
早已埋伏在峡谷两端的桃源州骑兵同时发动冲锋。东面三千骑，由周猛麾下最悍勇的校尉率领，直插狄戎中军侧翼。西面两千骑，封死退路。
真正的屠杀，现在才开始。
---
戈壁深处，夜行百里。
陈知白坐在第一辆装甲车上，闭着眼睛。【全知视角】如无形的雷达，扫描着前方五十里的地形。
流沙区……绕行。
盐沼地……走硬边。
干涸河床……注意暗沟。
他每隔一刻钟就下达一次微调指令，车队在他的指引下，在黑夜里以惊人的速度穿行。
子时，车队在一处背风的岩群下休息。
陈知白没有睡。他登上岩顶，望向东南方——那里，黑石峡谷的方向，夜空被火光映红了一片。
“开始了……”他轻声自语。
【全知视角】中，峡谷内的战况以破碎的画面闪过：火海、箭雨、骑兵冲锋……还有阿史那丹那张绝望的脸。
一切按计划进行。
接下来，就看阿史那顿的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