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得极快,津门的老租界里,路灯刚亮起半截光晕,便被卷着湿意的晚风揉得发散。沈砚之握着那枚从秦啸堂尸身口袋里摸出的铜制齿轮,指尖摩挲过齿间深浅不一的刻痕,眼底凝着化不开的沉郁。齿轮约莫拇指大小,铜色泛着冷硬的哑光,边缘处被岁月磨得圆滑,唯独正面刻着的一串数字格外清晰——“07”,末尾还缀着个极浅的玄鸟纹样,与之前在码头货箱夹层里找到的半截令牌上的纹路,竟是分毫不差。
“这编号……不像是寻常商号的标记。”苏清鸢站在一旁,指尖轻轻搭在桌面边缘,目光落在齿轮上,语气里满是审慎。她刚从巡捕房回来,一身藏青色旗袍沾了些夜露的潮气,鬓边的珍珠耳坠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秦啸堂在津门混了这么多年,明面上是开货栈的,暗地里倒腾军火鸦片,可从没听说过他和玄鸟会有牵扯。这齿轮突然出现在他身上,要么是他藏了什么没说的身份,要么……就是杀他的人故意留下的。”
沈砚之抬眼,将齿轮递到苏清鸢面前,指腹点了点那玄鸟纹样:“你看这纹路,比令牌上的更完整,线条也更精细,不像是外围成员能接触到的东西。玄鸟会的层级向来森严,外围成员只用普通令牌,核心成员才有专属标识,这齿轮编号,或许就是核心成员的代号。”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桌面摊开的津门地图,落在秦啸堂货栈附近的一处老宅院上:“秦啸堂的货栈三天前出过一趟货,目的地是城南的废弃纱厂,可巡捕房去查的时候,纱厂里空无一人,只留下些火药残留。我让人盯着货栈的余党,今早传来消息,有个跟着秦啸堂多年的伙计,偷偷去了这处宅院,进去没半个时辰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苏清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处宅院位于租界与老城的交界处,偏僻得很,周围全是低矮的平房,平日里鲜少有人往来,倒是个藏东西、接头的好地方。“要不要现在过去看看?”她抬手拢了拢旗袍领口,眼底闪过一丝锐利,“那伙计既然慌了神,说不定宅院里藏着和秦啸堂、玄鸟会相关的线索,也能弄清楚这齿轮编号到底对应谁。”
沈砚之颔首,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披在肩上,纽扣扣到第二颗,遮住了里面衬衫上未愈的伤口——那是前几日追查玄鸟会军火案时,被对方的人划到的,至今还隐隐作痛。“带上家伙,小心些。”他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墙角立着的两根短棍,“玄鸟会的人做事狠辣,既然敢留下齿轮,就大概率猜到我们会追查,说不定早有埋伏。”
苏清鸢应了声,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藏在旗袍的暗袋里,又将一把匕首塞进靴筒,动作利落干脆。她跟着沈砚之这么久,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懂琴棋书画的苏家小姐,在这乱世里,只有握紧武器,才能护住自己,也护住想护的人。
两人出了门,街上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偶尔有黄包车驶过,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沈砚之开着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车速不快,沿着租界的街道缓缓行驶,避开了巡捕房的岗哨。苏清鸢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掠过的灯火,眉头微蹙:“你说,秦啸堂会不会也是玄鸟会的核心成员?‘07’就是他的代号?”
“可能性不大。”沈砚之目视前方,方向盘轻轻转动,车子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秦啸堂贪财怕死,做事只求利益,玄鸟会的核心成员个个心狠手辣,且有极强的忠诚度,秦啸堂没那个魄力,也没那个城府。再者,他若是核心成员,手里的资源绝不会只局限于津门这点地界,早就把手伸到北平、上海去了。”
苏清鸢点点头,觉得沈砚之说得有道理。玄鸟会近两年来势头极盛,不仅在各地倒腾军火,还暗中勾结军阀,意图不明,能成为核心成员的,绝非等闲之辈,秦啸堂这般只懂在津门耍些小聪明的人,确实不够格。
车子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那处老宅院附近。沈砚之将车停在巷子口的阴影里,熄了火,和苏清鸢一前一后下了车,沿着墙根缓缓往前走。宅院的大门是老旧的木门,上面钉着几块生锈的铁皮,门栓虚掩着,似乎是特意留的缝隙。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很快便没了动静。
沈砚之抬手,示意苏清鸢停下,自己则悄悄凑到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宅院里一片漆黑,只有正屋的窗户里透着一点微弱的烛光,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人影在晃动,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他回头看了苏清鸢一眼,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从侧面绕过去,自己则猛地推开大门,快步冲了进去。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是个木盒。那人转身就想往后门跑,却被沈砚之一把抓住了后领,狠狠摔在地上。苏清鸢这时也从侧面绕了进来,手里的枪对准了地上的人,正是之前去货栈余党那里打探到的,跟着秦啸堂多年的伙计刘三。
刘三趴在地上,浑身发抖,抬头看到沈砚之和苏清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沈、沈先生,苏小姐,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来拿点自己的东西……”
沈砚之蹲下身,目光落在地上的木盒上,伸手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沓银元,还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一串地址,末尾同样刻着一个小小的“07”编号。他将纸递给苏清鸢,又看向刘三,语气冷冽:“这木盒是秦啸堂藏在这里的?上面的编号是什么意思?你刚才在找什么?老实说,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刘三吓得连连磕头,额头磕在地上,很快就红了一片:“我说,我说!这木盒是堂哥……哦不,秦啸堂让我藏在这里的,他说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就让我拿着这木盒去上海找一个人,把东西交给他,那人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远走高飞。至于这编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秦啸堂没说,我不敢问……”
“上海?找什么人?”苏清鸢追问,枪口又往前递了递,“地址上写的是上海的一处公馆,你知道那公馆里住的是谁吗?”
刘三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茫然:“不知道,秦啸堂只说让我到了上海,拿着这木盒去那处公馆,报上‘齿轮07’的暗号,自然会有人出来见我。他还说,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要是走漏了风声,我和我家人都活不了……”
沈砚之站起身,目光沉了沉。上海的公馆,齿轮07的暗号,看来这编号对应的核心成员,不在津门,而在上海。秦啸堂或许只是个中间人,替这个“07”传递消息、转运货物,如今秦啸堂死了,刘三拿着木盒去上海,就是要把消息传递给这个核心成员。
“这木盒里除了银元、地址,还有别的东西吗?”沈砚之问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三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了,就这些。秦啸堂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特意叮嘱过,里面的东西不能少,也不能多,原样交给对方就行。”
沈砚之看了苏清鸢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刘三说的应该是实话,他只是个被秦啸堂利用的小角色,根本不知道玄鸟会的核心秘密。沈砚之抬手,示意苏清鸢收起枪,又对刘三说:“你起来吧,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不为难你。但这木盒和地址,我们要带走,你也别想着去上海了,拿着这些银元,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别再掺和这些浑水,不然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刘三连忙点头,爬起来,接过沈砚之递过来的几沓银元,感激涕零:“谢谢沈先生,谢谢苏小姐,我再也不掺和这些事了,我这就离开津门,再也不回来了!”说完,他拿着银元,慌慌张张地从后门跑了出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沈砚之关上木盒,将地址折好放进风衣口袋里,又看了一眼屋里的摆设,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无其他东西,想来秦啸堂在这里也只是临时藏东西,并没有长期停留。“看来,我们得去一趟上海了。”他转身看向苏清鸢,语气坚定,“这‘齿轮07’是玄鸟会的核心成员,只要找到他,就能顺着线索摸到玄鸟会的核心,弄清楚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苏清鸢颔首,眼底闪过一丝决然:“津门这边的事,我让巡捕房的张探长多盯着点,玄鸟会的人在津门还有余党,不能放任不管。我们尽快安排一下,动身去上海,免得夜长梦多,那‘07’提前收到消息,跑了就麻烦了。”
沈砚之嗯了一声,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先回去吧,路上小心。”他说着,率先往外走,苏清鸢跟在他身后,关上了宅院的大门,将那点微弱的烛光隔绝在门内。
两人回到车上,沈砚之发动车子,往住处的方向驶去。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苏清鸢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眉头微蹙:“你说,这‘齿轮07’在上海的身份,会不会很不一般?玄鸟会的核心成员,大多隐藏在各行各业,有的是富商,有的是官员,甚至可能是军阀身边的人,我们去了上海,怕是不好查。”
“确实不好查,但也不是没有头绪。”沈砚之目视前方,语气平静,“那处公馆在上海的法租界,能在法租界拥有公馆的人,身份绝不会简单。我们到了上海,先去公馆附近打探一下,看看里面住的是谁,平日里有什么往来的人,再慢慢排查。另外,秦啸堂之前往上海运过几批货,都是通过津门的码头运过去的,我让人查了一下,那些货最终都流向了法租界,说不定和这‘07’有关,到了上海,也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苏清鸢点点头,心里渐渐有了头绪。她知道,去上海这一趟,必然充满了危险,玄鸟会的核心成员手段狠辣,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险境。但为了查清玄鸟会的阴谋,为了那些死在玄鸟会手里的人,她别无选择,只能往前冲。
车子很快到了沈砚之的住处,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位于租界的中心地带,周围环境清幽,安保也比较好。两人下了车,走进洋楼,客厅里的灯还亮着,老管家李伯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他们回来。看到两人进门,李伯连忙站起身:“先生,小姐,你们回来了,晚饭还热着,要不要现在端上来?”
“不用了李伯,我们不饿,你早点休息吧。”沈砚之说道,脱下风衣递给李伯,“明天一早,你帮我订两张去上海的火车票,越快越好。另外,让人把秦啸堂近一年来和上海往来的所有账目、信件都整理出来,送到我书房。”
“好的先生,我这就去安排。”李伯应了声,拿着风衣退了下去。
沈砚之走到书房门口,回头看了苏清鸢一眼:“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房休息吧,上海那边的事,我们明天再仔细商量。”
苏清鸢摇摇头,跟着他走进书房:“我不困,不如现在就把秦啸堂的账目、信件过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和‘07’、和上海相关的线索,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沈砚之没有拒绝,点了点头,打开书房的灯。书房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书桌整洁干净,上面放着一盏台灯,灯光柔和。很快,李伯就把整理好的账目、信件送了过来,堆了满满一桌子。
两人坐在书桌前,开始逐一翻看。账目大多是货栈的进出货记录,大多是鸦片、军火的交易,往来的商号也都是津门本地的,没什么特别的。信件倒是有几封是寄往上海的,信封上的地址模糊不清,内容也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寒暄,只有一封信件的末尾,写着“齿轮运转,静待时机”几个字,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
“齿轮运转,静待时机……”沈砚之轻声念着这几个字,眼底闪过一丝思索,“这‘齿轮’,应该就是指玄鸟会的核心成员,他们用齿轮编号作为代号,彼此之间传递消息,而‘静待时机’,看来他们在谋划一件大事,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什么。”
苏清鸢也皱起了眉头:“这封信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根本不知道是谁寄来的,也不知道是寄给秦啸堂,还是秦啸堂寄给别人的。不过能写出这样的话,大概率是玄鸟会的内部人员,说不定就是那个‘07’。”
两人翻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把所有的账目、信件都翻完,除了那封写着“齿轮运转,静待时机”的信件,再也没有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沈砚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地板上,暖意融融。
“看来,只能到了上海再查了。”沈砚之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不管这‘07’是谁,隐藏得有多深,我们都必须找到他,揭开玄鸟会的阴谋。”
苏清鸢也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望着窗外的晨光,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查到的。这乱世里,总要有人为正义挺身而出,既然我们遇到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沈砚之侧头看向苏清鸢,晨光落在她的脸上,柔和了她眼底的锐利,多了几分温柔。他心里一动,抬手想握住她的手,却又克制地收了回来,只是轻声说道:“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苏清鸢脸颊微微泛红,避开了他的目光,轻声说道:“我们是朋友,互相扶持是应该的。快洗漱一下吧,吃点东西,中午的火车,我们还要准备一下。”说完,她转身走出了书房,脚步有些仓促。
沈砚之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恢复了沉郁。他知道,去上海这一趟,前路未卜,危险重重,但只要有苏清鸢在身边,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中午时分,沈砚之和苏清鸢拎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津门火车站。火车站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来往的旅客,有穿着西装革履的商人,有穿着军装的士兵,还有带着孩子的妇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情,或是焦急,或是期待,或是疲惫。
两人找到了对应的车厢,刚坐下没多久,火车就缓缓开动了。沈砚之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从津门的老租界,到郊外的田野,再到远处的群山,心里思绪万千。玄鸟会的核心成员“齿轮07”,上海的法租界公馆,神秘的信件,这一切都像一张网,将他们紧紧缠绕,而这张网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苏清鸢坐在沈砚之对面,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没有心思看进去,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沈砚之身上,看到他眼底的沉郁,心里也跟着泛起一丝担忧。她知道,沈砚之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东西,父亲的死,玄鸟会的阴谋,还有津门百姓的安危,这些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她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陪着他,在他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火车行驶了两天两夜,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抵达了上海。上海比津门更加繁华,街道上车水马龙,灯火辉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洋人的租界里,随处可见穿着西装的外国人,还有穿着时髦旗袍的女子,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但在这繁华的背后,却隐藏着太多的黑暗与阴谋,玄鸟会的核心成员,就藏在这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沈砚之和苏清鸢拎着行李,走出火车站,拦了一辆黄包车,报上了地址上写的法租界公馆的名字。黄包车夫点点头,拉起车子,沿着街道缓缓行驶。法租界里的建筑大多是西式的洋房,绿树成荫,街道干净整洁,和外面的老城截然不同。
约莫半个时辰后,黄包车停在了一处公馆门口。这处公馆占地面积很大,大门是欧式的铁艺大门,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大门两侧各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神情严肃,警惕地盯着来往的行人。公馆的主楼是一栋三层的洋楼,外墙是米黄色的,窗户上挂着厚重的窗帘,里面透着温暖的灯光,看起来气派非凡。
沈砚之和苏清鸢付了车钱,站在公馆对面的街角,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公馆周围的住户不多,大多是些富商和官员,安保都很严密,想要偷偷溜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看来这公馆的主人身份不一般,门口的保镖都是练家子,硬闯肯定不行。”苏清鸢低声说道,目光扫过门口的保镖,“我们还是按照刘三说的,拿着木盒,报上暗号,看看里面的人会不会见我们。”
沈砚之点点头,从行李里拿出木盒,握在手里,深吸一口气:“走吧,进去看看。”
两人穿过街道,走到公馆门口,刚停下脚步,门口的保镖就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语气冷硬:“你们是谁?这里是私人公馆,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沈砚之抬手,示意保镖稍安勿躁,语气平静:“我们是来找人的,报上暗号‘齿轮07’,麻烦通报一声。”
保镖对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其中一个保镖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一声。”说完,转身走进了公馆。
沈砚之和苏清鸢站在门口,心里都有些紧张。他们不知道里面的人会不会见他们,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到底是福是祸。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约莫过了一刻钟,那个保镖终于走了出来,对沈砚之和苏清鸢说道:“先生请你们进去,跟我来。”
两人松了一口气,跟着保镖走进了公馆。公馆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修剪得十分整齐,中间还有一个圆形的喷泉,水流潺潺,景色宜人。穿过院子,走进主楼,客厅里装修得十分豪华,欧式的沙发、吊灯,墙上挂着名贵的油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悄无声息。
客厅的正中央,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定制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温文尔雅,像是个儒雅的商人。但沈砚之却从他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和阴狠,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中年男人抬眼看向沈砚之和苏清鸢,语气温和:“两位就是从津门来的吧?请坐。”说着,抬手示意他们坐在沙发上,旁边的佣人连忙端上两杯咖啡。
沈砚之和苏清鸢坐下,将木盒放在茶几上,沈砚之开口说道:“我们是受秦啸堂所托,将这个木盒交给你,他说报上‘齿轮07’的暗号,你就会明白。”
中年男人点点头,拿起木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银元、地址都在。他合上木盒,放在一边,目光落在沈砚之和苏清鸢身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秦啸堂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他倒是挺忠心的,临死前还想着把东西交给我。不过,我很好奇,秦啸堂怎么会让你们来送东西?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
沈砚之语气平静,没有丝毫隐瞒:“我们和秦啸堂没什么深交,只是碰巧查到他身上有玄鸟会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了刘三,从他那里拿到了木盒,知道要送到上海交给你。我们来这里,除了送木盒,还有一事想问,你就是玄鸟会的核心成员‘齿轮07’吧?玄鸟会在各地倒腾军火,勾结军阀,到底在谋划什么?”
中年男人听到“玄鸟会”三个字,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冽。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看来你们不是秦啸堂的人,而是冲着玄鸟会来的。既然你们已经查到这里了,我也没必要隐瞒,我就是‘齿轮07’,玄鸟会的核心成员之一。至于玄鸟会在谋划什么,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也不是你们能管的事。”
“怎么不该管?”苏清鸢站起身,语气激动,“玄鸟会倒腾军火,导致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你们勾结军阀,意图谋反,难道就不怕遭到天谴吗?我们既然查到了,就绝不会放任不管。”
“天谴?”‘齿轮07’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这乱世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所谓的天谴,不过是弱者的自我安慰罢了。我们玄鸟会要做的,是推翻这腐朽的政权,建立一个新的王朝,到时候,天下都是我们的,百姓也会过上更好的日子,这有什么错?”
“用百姓的鲜血和生命,来换取所谓的新王朝,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对?”沈砚之也站起身,语气冷冽,目光如刀,“你们倒腾军火,挑起战乱,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这不是拯救百姓,这是残害百姓!这样的新王朝,就算建立起来了,也绝不会长久!”
‘齿轮07’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眼底闪过一丝杀意:“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知道了这么多,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说完,他抬手拍了拍手,客厅两侧的门瞬间打开,冲出来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手里都拿着枪,对准了沈砚之和苏清鸢。
沈砚之早有防备,抬手将苏清鸢拉到自己身后,从风衣里拿出一把手枪,对准了‘齿轮07’:“你以为这些人就能拦住我们?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们也要把你交给巡捕房,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苏清鸢也从暗袋里拿出手枪,和沈砚之背靠背站着,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保镖。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剑拔弩张,只要有人动一下,就会立刻爆发一场激烈的枪战。
‘齿轮07’看着沈砚之和苏清鸢,眼神里满是阴狠:“不自量力,就凭你们两个人,也想和我斗?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得罪玄鸟会的下场!”说完,他猛地挥了挥手,示意保镖动手。
保镖们立刻扣动扳机,子弹朝着沈砚之和苏清鸢射来。沈砚之和苏清鸢连忙弯腰躲避,子弹打在沙发、茶几上,木屑四溅,玻璃碎片散落一地。两人趁机开枪反击,几个保镖应声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毯。
但保镖的人数太多,沈砚之和苏清鸢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身上也都添了些新的伤口。苏清鸢的手臂被子弹擦伤,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滴在地毯上,她却丝毫不在意,依旧拿着枪,瞄准保镖射击。
沈砚之看到苏清鸢受伤,心里一紧,想要上前保护她,却被几个保镖缠住,根本抽不开身。‘齿轮07’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慢慢走到墙边,按下了一个隐藏的按钮,客厅的地板突然裂开一个口子,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通道。
“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玄鸟会的秘密,那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永远留在这里,慢慢探索吧。”‘齿轮07’说着,转身就要走进通道。
沈砚之看到‘齿轮07’要跑,心里急了,猛地推开身边的保镖,朝着‘齿轮07’开枪。子弹擦过‘齿轮07’的肩膀,打在墙上,溅起一片灰尘。‘齿轮07’吃痛,回头看了沈砚之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毒,快步走进了通道,地板很快就合上了,恢复了原样。
沈砚之冲到墙边,用力踢打着地板,却根本打不开。周围的保镖还在不断地射击,苏清鸢的体力已经快要耗尽,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沈砚之心里清楚,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他拉着苏清鸢,朝着客厅的后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开枪反击,放倒了几个追上来的保镖。两人冲出后门,外面是公馆的后花园,花园里种满了树木,枝叶茂密,正好可以藏身。
“快,躲到树后面去!”沈砚之拉着苏清鸢,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大口喘着气。外面的保镖很快就追了出来,朝着花园里开枪,子弹打在树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沈砚之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发现花园的围墙不高,旁边还有一棵大树,树枝延伸到围墙外面。他对苏清鸢说道:“我们从那里翻墙出去,不然迟早会被他们抓住。”
苏清鸢点点头,两人趁着保镖换子弹的间隙,快步跑到大树下面。沈砚之先爬上树,然后伸手拉苏清鸢。苏清鸢刚抓住他的手,就被一颗子弹打中了腿部,疼得她差点摔下去。
“清鸢!”沈砚之心里一痛,用力将苏清鸢拉上树,然后抱着她,从树枝上跳到围墙外面,摔在地上。两人都摔得不轻,沈砚之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连忙扶起苏清鸢,发现她的腿部流了很多血,脸色越来越苍白。
“你撑住,我带你去医院!”沈砚之抱起苏清鸢,快步朝着远处跑去。后面的保镖也翻过了围墙,朝着他们追了过来,子弹在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险象环生。
沈砚之抱着苏清鸢,拼命地跑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带苏清鸢离开这里,一定要让她活下去。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到前面有一家医院,他连忙抱着苏清鸢冲了进去,大喊着:“医生,医生,救人!”
医生和护士听到动静,连忙跑了出来,将苏清鸢推进了手术室。沈砚之站在手术室外,浑身是血,疲惫不堪,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他看着手术室门口的红灯,心里充满了担忧,祈祷着苏清鸢一定要平安无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对沈砚之说道:“先生,放心吧,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子弹取出来了,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养。”
沈砚之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连忙说道:“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苏清鸢被推回了病房,沈砚之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心里满是愧疚。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带苏清鸢来上海,她就不会受伤,不会经历这么多危险。
苏清鸢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沈砚之坐在床边,眼神里满是担忧,她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别担心。”
“对不起,清鸢,都是我的错。”沈砚之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不该让你跟着我来冒险的。”
苏清鸢摇摇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不怪你,我们是朋友,本来就该一起面对。‘齿轮07’跑了,但是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了玄鸟会的阴谋不简单,只要我们没死,就一定能继续追查下去,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沈砚之看着苏清鸢坚定的眼神,心里渐渐有了力量。他知道,苏清鸢说得对,他们不能退缩,就算经历再多的危险,也要查清玄鸟会的阴谋,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他点点头,语气坚定:“好,等你养好伤,我们继续追查。‘齿轮07’跑不了,玄鸟会的人也跑不了,我们一定会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苏清鸢的脸上,温暖而柔和。沈砚之握着苏清鸢的手,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他一定会保护好苏清鸢,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而玄鸟会的核心成员“齿轮07”,还有隐藏在背后的更大阴谋,也注定会在他们的追查下,一点点浮出水面,暴露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