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抉择**
“半个时辰?”孙武失声,“现在进去不是送死吗!”
沈婆婆紧攥藤杖,指节发白:“自毁机关是为了防止洞中秘密外泄,一旦触发,会引发连锁反应——先是寒玉洞内部结构崩塌,接着会波及支撑整个溶洞的主岩柱。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机关枢纽将其停止!”
林潇潇已经蹲在青禾身边检查。少年额头有撞击伤,但呼吸平稳,只是昏迷。“他没大碍,应该是被偷袭打晕的。”她快速说道,目光却落在青禾手边——那里散落着几块黑色的、油腻的碎屑。
她捡起一片,指尖捻开,凑到鼻尖轻嗅:“是火把的烟垢,很新鲜。潜入者带了照明工具。”
凌川强撑着站起身,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墨玉扳指我一直贴身收着,没有被盗。潜入者能打开寒玉洞,说明他有凤钗,或者……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方法。”
溶洞的震动越来越明显,细小的碎石开始从洞顶簌簌落下,掉进碧池激起圈圈涟漪。
“没时间了。”林潇潇站起身,目光决绝,“婆婆,告诉我机关枢纽的位置和停止方法。我进去。”
“不行!”凌川和孙武同时反对。
“我对机关结构有些了解,而且身形小,在崩塌的洞穴里更灵活。”林潇潇语速飞快,“你们在外面准备接应,如果真的不行……至少要保证山庄其他人能撤出去。”
沈婆婆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将藤杖尾端拧开,从里面抽出一卷极薄的羊皮纸:“这是寒玉洞的简图,老身凭记忆画的。机关枢纽在洞室最深处,是一个青铜兽首,左眼为启,右眼为闭。你需要将右眼按下去三寸,听到‘咔’的一声锁死,才算停止。”
她将羊皮纸塞进林潇潇手中,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和一个小瓷瓶:“洞内寒冷,这火折子特制,防风。瓷瓶里是‘醒神丸’,若觉得意识模糊就含一粒——寒玉洞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里面有一种能让人昏睡的寒气。”
林潇潇接过,将东西塞进怀里,重新握紧镰刀。
“我跟你一起去。”凌川斩钉截铁。
“你的伤……”
“我对洞内布局比你熟。”凌川不容分说,“十二年前我随老王爷进去过一次,虽然记不全,但总比没有强。孙武,你保护沈婆婆和青禾,如果……如果一炷香后我们没出来,就带他们从应急密道离开。”
溶洞又一阵剧烈晃动,一块拳头大的钟乳石从顶部断裂,砸在回廊上,木屑飞溅。
**深入寒玉**
寒玉洞的入口是一道向下的石阶,陡峭而湿滑。林潇潇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只能照亮身前几步范围。一股阴冷的寒气从洞深处涌出,与外面溶洞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石阶盘旋向下,壁上结着薄霜。走了约莫三十余级,前方出现一个转弯。转过弯,眼前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冰窟!四壁覆盖着不知积存了多少年的寒冰,冰层中封冻着一些奇异的、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水草。洞顶垂下的冰锥如利剑般指向下方,地面也覆着滑溜的冰面。而在冰窟中央,赫然躺着两具尸体!
不,不是尸体——是两具被完全冰封的人形。他们保持着向前爬行的姿势,一只手伸向洞口方向,脸上凝固着绝望的神情。看衣着,像是二十年前的样式。
“是当年建造山庄的工匠?”林潇潇低声问。
凌川摇头,神色凝重:“不像。工匠的衣物不会有这种暗纹……这像是宫廷侍卫的服饰。”他蹲下身,用短刃小心刮开冰层一角,露出下面衣物上一处破损——那里绣着一个残缺的图案,依稀能看出是半只凤凰。
“凤卫。”凌川声音发沉,“婉妃娘娘的贴身女卫,一共十二人,娘娘薨逝后便解散了,据说都被妥善安置……怎么会死在这里,还被冰封?”
林潇潇心中疑云更重。她举着火折子继续向前,火光映在冰壁上,折射出诡异的光影。忽然,她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幸好凌川眼疾手快扶住。
“小心!”凌川低喝,“这冰面被人动过手脚!”
林潇潇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刚才踩到的地方,冰层有明显被利器凿过的痕迹,凿痕很新,还残留着冰屑。而顺着凿痕方向看去,冰壁上赫然有几道新鲜的刮痕,一路延伸向冰窟深处。
“潜入者过去没多久。”凌川判断,“他在冰面上做了手脚,想阻止后来者。”
两人更加小心,贴着冰壁缓慢前行。寒气越来越重,即使服用了沈婆婆给的醒神丸,林潇潇仍觉得思维有些迟钝。她看到凌川的脸色也更加苍白,显然伤势在寒冷环境下恶化得更快。
穿过冰窟,前方出现三条岔道。羊皮简图上标注,左边通往“藏书房”,右边通往“兵器库”,中间才是通往深处机关枢纽的主道。
“走中间。”凌川毫不犹豫。
但就在他们踏入中间岔道时,身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回头看去,只见来路的冰窟顶部,大块冰层坍塌下来,将退路完全封死!
“是陷阱!”林潇潇心中一沉,“潜入者不仅进去了,还在我们身后布置了机关!”
**密室血踪**
退路已断,只能向前。中间岔道比之前更加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洞壁不再是冰,而是某种黑色的、吸光的岩石,火折子的光芒在这里变得微弱,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隐约传来水声。转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室,室顶有数道裂隙,天光从裂隙透入,虽微弱却足以视物。
石室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水潭,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水潭周围散落着一些木箱,有的已经腐烂,露出里面锈蚀的兵器甲胄。而在水潭对面,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几个铁匣。
更令人心惊的是,石室地面上,赫然有一串新鲜的血迹!血迹从他们进入的方向延伸出去,绕过水潭,消失在石室另一侧的通道口。
“他受伤了。”凌川盯着血迹,“在冰窟或者更早的时候。”
两人谨慎地绕过水潭。林潇潇注意到,那些木箱虽然腐朽,但排列方式很有规律,像是某种阵法。她想起沈婆婆说过,婉妃娘娘精通奇门遁甲。
石桌上的铁匣都上了锁,锁孔样式奇特,不是常见的铜锁。林潇潇没时间研究,她的目光被石桌边缘刻着的一行小字吸引:
**“后来者谨记:所见未必为真,所触未必为实。寒玉之秘,在心不在物。——婉”**
“在心不在物……”林潇潇喃喃重复。什么意思?
“这里!”凌川忽然低呼。他在石室角落发现了一道暗门——门是石质的,与墙壁浑然一体,若不是地上血迹在此消失,根本发现不了。暗门上有一个凹槽,形状正好与墨玉扳指吻合。
凌川毫不犹豫地掏出扳指放入凹槽。石门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上的石阶。石阶上,血迹更加明显,一滴滴鲜红在灰白的石阶上触目惊心。
**机关枢纽**
石阶的尽头是一个八角形的石室。室内没有天光,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几颗夜明珠散发着幽绿的光芒。石室中央,果然如沈婆婆所说,立着一个青铜兽首,兽目圆睁,狰狞可怖。
但此刻吸引他们注意的,是兽首前倒着的一个人!
那人面朝下趴着,背部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已经浸透了深蓝色的夜行衣。他左手向前伸着,指尖离兽首的右眼只有寸许距离,却再也没能触及。
而在兽首左侧,石室角落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们,身形瘦高,穿着一件陈旧的灰色布袍,头发花白。他正仰头看着石室顶部——那里刻着一幅巨大的星图,星辰的位置用某种发光的矿物镶嵌,在幽绿的光线下仿佛真的在闪烁。
听到脚步声,灰袍人缓缓转过身来。
林潇潇看清他的脸,瞬间如遭雷击——那眉眼,那轮廓,竟与玄墨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更加苍老,更加憔悴,左颊上还有一道陈年伤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
灰袍人看到他们,似乎并不意外,反而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还是来了啊……小川,这么多年,你也长大了。”
凌川瞳孔骤缩,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你……你是……”
“我是玄霖。”灰袍人轻声说,“玄墨的……大伯。”
林潇潇大脑飞速运转。玄墨的大伯?老镇北王的兄长?可她在军营中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位王爷的至亲,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十二年前,我本该死在北境那场埋伏里。”玄霖——或者说,自称玄霖的灰袍人——缓步走到兽首旁,俯身查看那具尸体,“就像他们一样。”他用脚轻轻踢了踢地上的尸体。
“是你杀了他?”凌川刀尖指向尸体。
“不。”玄霖摇头,“他是自杀的。或者说……是被迫自杀的。”他弯下腰,从尸体紧握的右手中,抠出一枚细长的金针。针尖闪着诡异的蓝光。
“这是‘噬心针’,中者会在一刻钟内心智错乱,狂性大发,最终力竭而死。”玄霖将金针举到夜明珠光下,“他是瑞王安插在婉妃身边二十年的暗桩,任务就是找到隐泉山庄,取出老王爷当年藏在这里的东西。”
他看向林潇潇:“小姑娘,你就是林潇潇吧?我那个侄儿在密信里提过你。他说你聪明,果敢,能在绝境中找出路。”他的眼神复杂,“他让我如果有机会见到你,转告一句话:北境的雪,今年下得特别早。”
林潇潇心头一紧。这听起来像是一句寻常的感慨,但玄墨绝不会在密信里说这种无关紧要的话。这是暗语?还是……
玄霖已经转向青铜兽首:“时间不多了。自毁机关已经触发了一刻钟,还有一刻钟就会彻底崩塌。你们是来停止机关的?”
“你怎么知道机关被触发了?”凌川警惕未消。
“因为我就是触发它的人。”玄霖坦然道,“这个暗桩跟踪我到了山庄外,我故意引他进来,在这里解决了他。但他在临死前,撞动了兽首的左眼,启动了自毁程序。”
他伸手按向兽首右眼:“现在,让我们结束这一切……”
“等等!”林潇潇突然喊道,“你不是玄霖!”
**真假王爷**
石室内空气骤然凝固。
凌川刀尖一颤,猛地看向林潇潇。玄霖——或者说灰袍人——的手停在兽首右眼前方一寸,缓缓转过身来。
“哦?”他脸上依旧挂着那丝苦涩的笑,“何以见得?”
“三个破绽。”林潇潇强迫自己冷静,语速却很快,“第一,如果你是玄墨的大伯,是老王爷的兄长,那么当年北境遇害的应该是你而不是老王爷——长幼有序,你才该是镇北王。但玄墨继承的是他父亲的王位,说明你这个人,在王府谱系里要么不存在,要么早已‘被死亡’。”
灰袍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第二,你说这个暗桩是自杀,因为他中了噬心针。但沈婆婆说过,寒玉洞内有令人昏睡的寒气。一个心智错乱、狂性大发的人,怎么可能在寒冷和混乱中,精准地找到并撞动兽首左眼这么小的机关?”
林潇潇向前一步,火折子的光映着她坚定的脸:“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玄墨给我的密信里,根本没有什么‘北境的雪下得早’这种话。他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若遇自称我大伯者,杀无赦。’”
最后四字出口的瞬间,凌川的刀已经动了!
然而灰袍人的动作更快!他原本按向兽首右眼的手猛地改变方向,一掌拍在兽首天灵盖上!
“咔嚓!”
兽首竟然从中裂开,露出里面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暗格里,静静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九条盘绕的飞龙,龙眼处镶嵌着血红的宝石。
灰袍人抓起玉佩,身形暴退,同时一脚踢向地上的尸体。尸体飞起撞向凌川,凌川不得不挥刀格挡。就这么一耽搁,灰袍人已经退到石室另一侧,手在墙壁某处一按——
他身后的石壁突然翻转,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再见,聪明的小姑娘。”灰袍人回头看了林潇潇一眼,眼神中竟有一丝赞许,“告诉玄墨,他爹当年藏在这里的‘九龙佩’,我拿走了。至于这山庄……送给你们陪葬吧!”
他闪身进入暗道,石壁瞬间合拢,严丝合缝。
而几乎同时,整个石室开始剧烈震动!顶部的夜明珠纷纷坠落,石壁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兽首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左眼处的机关孔里冒出滚滚白烟——自毁程序不仅没有停止,反而加速了!
“他刚才那一拍,破坏了停止机关!”凌川嘶声道,“现在怎么办?”
林潇潇扑到兽首前。兽首右眼的按钮已经失效,左眼处白烟越来越浓。她想起石桌上那行字——“所见未必为真,所触未必为实。寒玉之秘,在心不在物。”
在心不在物……心?
她的目光落在兽首大张的嘴巴上。那嘴巴是空洞的,深处漆黑一片。但此刻在震动中,她隐约看到,兽口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火折子给我!”她喊道。
凌川将火折子凑近。借着光芒,林潇潇看清了——兽口深处,悬着一根极细的银丝,银丝末端系着一枚小小的、心形的玉坠。玉坠正在随着震动轻轻摇摆。
“机关枢纽……根本不是眼睛!”林潇潇恍然大悟,“是这颗‘心’!”
她伸手探入兽口,指尖触碰到那枚心形玉坠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上来。她咬紧牙关,用力向下一拉——
“铮!”
银丝断裂,玉坠落入她掌心。
兽首左眼的白烟戛然而止。震动虽然还在继续,但明显减弱了。石壁的裂痕停止扩散。
“成功了?”凌川喘着粗气问。
林潇潇看着手中的心形玉坠,玉坠在幽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但她的心却沉了下去——灰袍人拿走了九龙佩,那显然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而他最后说“送给你们陪葬”,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石室另一侧——灰袍人消失的那面石壁后,忽然传来沉闷的、连绵不绝的“轰隆”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结构正在崩塌。
紧接着,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倾斜!
“不好!”凌川脸色大变,“他逃走时启动了另一重机关!这石室……要塌了!”
话音未落,头顶一块巨石轰然砸落!林潇潇只来得及将心形玉坠塞进怀里,就被凌川猛地扑倒护在身下。
巨石擦着他们的身体砸在地上,碎石飞溅。烟尘弥漫中,林潇潇看到来时的石门正在快速闭合!
“走!”凌川拉起她,两人跌跌撞撞冲向石门。
就在石门即将完全合拢的刹那,他们险之又险地滚了出去。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坍塌声,整个石室彻底崩溃。
两人瘫倒在石阶上,剧烈喘息。回头望去,石门已经被坠落的巨石封死,而震动正沿着石阶向下蔓延——灰袍人启动的机关,正在摧毁整个寒玉洞!
“必须……必须出去……”林潇潇挣扎着爬起来。
但就在这时,她怀里的心形玉坠突然变得滚烫!一股奇异的暖流从玉坠中涌出,顺着手臂流遍全身。与此同时,她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幅清晰的地图——是寒玉洞的完整结构图,包括三条应急密道的位置!
玉坠在给她指路!
“这边!”她拉住凌川,冲向石室角落——那里看起来是一面完整的石壁,但在地图上,这里标注着一个隐藏的出口。
她按照脑海中地图的指示,在石壁某处连按三下。石壁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条向上的、狭窄的甬道。
两人钻进甬道,身后崩塌声越来越近。他们拼命向上爬,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亮光。
冲出甬道的瞬间,刺目的天光让两人睁不开眼。他们发现自己站在鹰嘴崖的半山腰,下方就是隐泉山庄所在的山谷。
而山谷中,此刻正浓烟滚滚——山庄,着火了!
更让林潇潇浑身冰冷的是,她在浓烟中,隐约看到了几面飘扬的旗帜。旗帜上的图案,正是瓦剌的金狼图腾!
灰袍人不仅拿走了九龙佩,还引来了瓦剌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