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与试探**
竹楼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沈婆婆让青禾取来的“百草还元膏”呈深褐色,膏体细腻,散发着混合了数十种药材的复杂气味。林潇潇接手了为凌川换药的工作——经过连日奔逃,凌川伤口周围的绷带早已被血污浸透。
“这膏药里有三七、血竭、冰片……”林潇潇小心地刮下一小块,在指尖捻开细嗅,又用银针试探,“还有麝香和几味我不认识的药材。配伍精妙,止血生肌的效力应该很强。”
沈婆婆坐在竹椅里,闻言抬了抬眼皮:“小姑娘懂药理?”
“略知皮毛。”林潇潇谦逊道,手上动作不停,利落地清理伤口、敷药、包扎,“以前跟着长辈学过些。”
“不止皮毛吧。”沈婆婆目光锐利,“你处理伤口的手法,干净利落,不像寻常乡下郎中。用的银针试毒的法子,倒是和怀山那老鬼一脉相承。”
林潇潇心头一震。莫怀山的名号,这隐居深山的老妪竟随口说出,且语气熟稔。
沈婆婆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莫怀山年轻时,是婉妃娘娘的护卫之一。这隐泉山庄初建时,他也来过几次。”她顿了顿,“那老鬼……还活着?”
“莫老先生为了掩护我们撤离,引开了追兵,目前下落不明。”林潇潇据实相告,心中却更加确定——这沈婆婆绝非普通看庄人。
凌川靠在竹榻上,虽虚弱却一直保持着清醒。此刻他开口道:“沈婆婆,您刚才说预警机关被触动,具体是怎么回事?山庄的入口位置,除了王爷和几位核心旧部,应该无人知晓才对。”
**山庄往事**
沈婆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拄着藤杖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溶洞顶部的萤石光芒与从裂隙透入的天光交织,在碧池水面上投下粼粼波光。
“这隐泉山庄,是婉妃娘娘十五年前开始建造的。”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那时娘娘刚诞下王爷不久,在宫中处境艰难。她出身将门,性情刚烈,深知宫廷险恶,便暗中命人寻了这处绝地,耗时五年,建成了这座山庄。”
“娘娘最初的想法,是若有一天在宫中待不下去,便带着王爷来此隐居,远离纷争。”沈婆婆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可惜天不遂人愿。山庄建成第三年,娘娘便因病薨逝。临终前,她将山庄的图纸和机关秘钥一分为二,一半交给了老王爷,另一半……交给了她最信任的侍女,也就是老身我。”
林潇潇心中一动。难怪这老妪气度不凡,原来是婉妃的贴身侍女。
“娘娘去后,老王爷悲痛欲绝,将山庄封存,只留老身和几个哑仆在此看守。”沈婆婆继续道,“直到十二年前,老王爷在北境遇害前,突然秘密来此,在山庄里藏了一批东西,并修改了部分机关。之后,便再也没来过。”
“藏了东西?”凌川追问,“是什么?”
沈婆婆摇头:“老王爷没说,老身也没问。东西藏在山庄最深的‘寒玉洞’里,洞口有三重机关锁,需要王爷的墨玉扳指和娘娘留下的一枚凤钗同时使用才能打开。这些年,老身只守着山庄,从未踏足寒玉洞。”
她走回竹椅坐下,神色凝重:“问题就出在这里。三天前,外围预警机关第一次被触动,是在东侧三里外的鹰嘴崖——那里是进入这片山谷的必经之路。老身当时以为是野兽或采药人误入,便启动了雾障机关,将那片区域笼罩在毒瘴中。”
“第二次呢?”孙武忍不住问。
“第二次就在昨天傍晚。”沈婆婆压低声音,“在你们进来的那道石门外三十步的溪边。那里埋有‘地听筒’——一种埋在土中的铜管,能将地面震动放大传递。老身听得清清楚楚,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在溪边停留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还隐约有金属轻碰石壁的声响。”
林潇潇与凌川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寒意。
“他们在试探入口。”凌川沉声道,“地听筒能判断出人数和大概动作,却听不清对话。婆婆可知道他们后来去了哪里?”
“走了。”沈婆婆道,“但走得很从容,不像是一无所获的离开。更蹊跷的是……”她顿了顿,“今天清晨,老身例行检查山庄外围时,在溪边那处石壁上,发现了一个新刻的记号。”
**神秘记号**
沈婆婆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小心展开。帕子上用炭笔摹刻着一个图案:一个简单的圆圈,圆圈内有三道波浪线,圆圈外左下角点了一个小点。
“这不是我们的人留下的记号。”凌川仔细辨认后,肯定地说,“飞鹰铁卫和王爷旧部用的暗记我都熟悉,没有这种。”
林潇潇盯着那图案,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她努力回忆,突然想起在淮安府时,韩七截获的那封密令丝绢上,瓦剌金帐令的印章边缘,似乎就有类似的波浪纹饰!只是当时注意力都在文字内容上,没有细看。
“这记号……可能和瓦剌有关。”她将猜测说出。
屋内气氛骤然凝重。
“瓦剌人怎么会知道这里?”孙账房眉头紧锁,“连朝廷中知道隐泉山庄存在的都屈指可数。”
“除非……”凌川的眼神冷了下来,“当年参与建造山庄的人里,有内奸。或者,老王爷十二年前藏东西时,行踪泄露了。”
沈婆婆沉默片刻,缓缓道:“山庄的工匠,都是娘娘从娘家带来的老人,工程结束后都安置在了江南,这些年老身暗中查访过,大多已经故去,剩下的几个也都安分守己。至于老王爷那次来访……”她回忆着,“极为隐秘,只带了四个亲卫。那四人后来都随老王爷战死北境了。”
线索似乎断了。但那个记号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心头。
**山庄布局**
接下来的两天,众人在山庄安顿下来。林潇潇的“绩效”本能再次发作——即使是在避难,她也要让环境变得宜居高效。
她仔细勘察了这座洞天福地:中央碧池是活水,源头来自山体深处一条暗河,水质清冽甘甜,完全可以直接饮用;池水流出形成溪流,穿过那片“天光田”后,又消失在另一侧石缝中,形成完整循环。
天光田大约两亩,主要种着些耐阴的药材和山蔬,如黄精、玉竹、蕨菜等。种植方式还很原始,产量不高。
“这里的土质其实不错,腐殖质厚,湿度也适宜。”林潇潇蹲在田边,抓了一把土细细捻着,“只是光照不足,作物选择受限。不过……”她抬头看向溶洞顶部那些发光的萤石,“如果能增加这些萤石的数量,或者改善折射阳光的水晶片角度,应该能提高光照强度。”
青禾跟在她身边,听得似懂非懂,但眼中满是好奇:“林姐姐,你真厉害,懂这么多。”
“你也很厉害啊,一个人能把这片田打理得这么好。”林潇潇笑着拍拍少年的肩。通过这两天的接触,她了解到青禾是沈婆婆十年前在山外捡到的孤儿,一直随婆婆在山庄生活,虽然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却识字懂药,心思纯善。
除了农田,林潇潇更感兴趣的是山庄的防御系统。沈婆婆带她看了几处机关:有触发后会释放迷烟的通风口,有藏在石缝中的劲弩,还有利用水力和重物原理制作的自动报警装置。虽然有些机关因年久失修需要维护,但整体设计之精巧,让林潇潇这个现代人都叹为观止。
“婉妃娘娘真是奇女子。”她由衷赞叹。
沈婆婆脸上露出怀念之色:“娘娘常说,女子未必不如男。她若不是生在将门,又入了宫,或许能成为一代匠作大师。”
**夜半异动**
第三天深夜,林潇潇被一阵极其轻微的“咔哒”声惊醒。
那声音像是金属机括的咬合,又像是石头之间的轻微摩擦,来自竹楼外的某个方向。她立刻清醒,悄无声息地起身,摸到窗边。
溶洞内萤石的光芒在夜间会自行黯淡,此刻只有中央碧池水面反射着微弱的蓝光,整个山庄笼罩在朦胧的幽暗之中。
她凝神细听。那“咔哒”声没有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水声——不是池水自然的流淌声,而是类似物体轻轻入水的“扑通”声,来自碧池对面、靠近寒玉洞入口的方向。
林潇潇心中警铃大作。山庄里所有人应该都在各自的竹楼休息,谁会半夜去寒玉洞?
她迅速穿上外衣,从行李中摸出那把生锈的镰刀和一小包药粉,轻轻推开房门。走廊里一片寂静,隔壁凌川和孙武等人的房间也毫无动静。
就在她犹豫是否要叫醒其他人时,碧池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林潇潇不再迟疑,转身敲响了凌川的房门。几乎同时,对面孙武的房门也打开了,孙武显然也听到了动静。
“有人潜入!”林潇潇低声道。
凌川已经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他迅速做出判断:“孙武,你保护林姑娘和沈婆婆他们。我去看看。”
“你伤还没好,我去。”孙武按住他。
“不,我对山庄机关更熟。”凌川坚持,从枕下抽出一把短刃,“你们跟在我后面,保持距离。”
三人悄无声息地出了竹楼,借着阴影向碧池方向摸去。溶洞内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看清轮廓。
碧池边,一个黑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身形,像是青禾!
而在寒玉洞入口处——那是一片被钟乳石半遮掩的石壁,此刻,石壁上一道暗门竟然敞开着,门内漆黑一片,透出森森寒意。
更让人心惊的是,暗门前的青石地上,赫然洒落着几滴尚未完全干涸的鲜血,血迹一路延伸,消失在暗门内的黑暗中。
有人打伤了青禾,闯进了寒玉洞!
凌川脸色剧变:“寒玉洞的机关需要墨玉扳指和凤钗才能开启,怎么会……”
话音未落,暗门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有什么重物坍塌。紧接着,整个溶洞都微微震动起来,洞顶的萤石光芒剧烈闪烁!
沈婆婆和其他人也闻声赶来,看到眼前景象,老妪的脸色瞬间惨白:“不好!有人触动了寒玉洞最深处的自毁机关!那机关一旦启动,半个时辰内,整个山洞都会坍塌!”
她猛地抓住凌川的手臂,声音发颤:“快!必须进去阻止!否则不止寒玉洞,连这山庄主体也会被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