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独龙冈下战云开,霹雳先锋跃马来。
神棒藏锋施诡计,狂徒逞勇亦堪哀。
骄兵必败古来语,入彀方知悔已迟。
且看今朝谁是主,武松妙算定无疑。
话说那“霹雳火”秦明,怀揣着武松的锦囊密令,率领两千精锐铁骑,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席卷至独龙冈下。
这独龙冈地势果然险要,只见那祝家庄依山而建,城墙高耸,四周壕沟深阔,吊桥高悬。
庄内旌旗招展,刀枪林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秦明勒住赤炭火龙驹,手提“碎山”狼牙棒,在庄前百步开外列开阵势。
他抬头望向那高耸的城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这戏,得开场了!”秦明深吸一口气,运足丹田之气,纵马而出,来到吊桥之下,手中狼牙棒猛地指向城楼,声如洪钟般吼道:“呔!城上的缩头乌龟听着!你家秦明爷爷在此!快叫那祝朝奉老贼出来受死!还有那个什么栾廷玉,也一并滚出来!当年你爷爷我不小心中了你们的奸计,今日特来取尔等狗头,以雪前耻!”
这一声吼,声震四野,直惊得林中宿鸟乱飞。
城楼之上,祝朝奉手拄拐杖,气得胡须乱颤。
他指着城下的秦明,对着身后的祝氏三杰——祝龙、祝彪骂道:“这二龙山的贼寇,欺人太甚!杀了你二弟,如今还敢打上门来!真是气煞我也!”
祝彪性如烈火,早就按捺不住,一提手中的混铁点钢枪,厉声道:“爹!这秦明不过是个手下败将,当年咱们能生擒他一次,今天就能宰了他!孩儿愿出战,取他首级,祭奠二哥在天之灵!”
祝龙也是一拍腰间佩剑,沉声道:“三弟说得对!如今咱们投靠了高太尉,这秦明竟敢主动送上门来,若是不杀杀他的威风,岂不是让人小觑了我祝家庄?”
祝朝奉虽然愤怒,但还算有些理智,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栾廷玉,问道:“教师以为如何?”
栾廷玉手抚长须,目光深邃地盯着城下的秦明,沉吟道:“太公,这秦明虽然鲁莽,但毕竟是二龙山的五虎将之一,武艺不可小觑。且他今日只带了两千人马,却敢如此叫嚣,恐防有诈。”
“有诈?”祝彪冷笑一声,“师父,你也太长他人志气了!我看这秦明就是个莽夫!他若是真有本事,当年也不会被咱们抓住了。我看他就是仗着那二龙山的虚名,来吓唬人的!咱们要是闭门不出,岂不是让他笑掉大牙?”
栾廷玉还要再劝,那祝彪却已不耐烦,对着身后的庄客大喝一声:“开门!放吊桥!看本公子去会会这‘霹雳火’!”
祝朝奉见爱子如此英勇,也不好阻拦,只是叮嘱道:“彪儿小心,不可轻敌!”
“吱呀呀——”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祝家庄那沉重的吊桥缓缓放下,庄门大开。
祝彪一马当先,冲出庄门,身后跟着五百精壮庄客。
紧接着,祝龙也领兵随后压阵。
祝彪冲至阵前,勒住马缰,手中点钢枪一指秦明,骂道:“秦明老贼!当年你被我祝家庄生擒活捉,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若非宋江拿钱赎你,你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今日不思悔改,还敢来送死?看枪!”
话音未落,祝彪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射向秦明,手中长枪化作一点寒星,直刺秦明咽喉!
秦明见祝彪杀来,心中暗喜:鱼儿上钩了!
但他面上却装出一副暴怒的模样,大喝一声:“黄口小儿!安敢辱我!”
说罢,秦明也不躲闪,手中“碎山”狼牙棒抡圆了,迎着那枪尖便是一棒砸去!
“当——!”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震得周围士兵耳膜生疼。
祝彪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中长枪险些脱手飞出。
他心中大惊:这厮的力气怎么变得如此之大?还有他手中那根狼牙棒,黑黝黝的,透着一股子邪气,似乎比以前那根要沉重得多!
但他毕竟年轻气盛,不肯示弱,借着战马的冲势,变刺为扫,一招“横扫千军”,直取秦明腰肋。
秦明见状,心中冷笑: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在你爷爷面前卖弄?若是在平时,老子这一棒子就能把你连人带马砸成肉泥!
但他时刻记着武松的密令——“只许败,不许胜”。
于是,秦明这一棒并未使出全力,而是故意慢了半拍,看似要去格挡,实则却露出了一个破绽。
“不好!”秦明惊叫一声,狼狈地侧身躲过,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祝彪这一枪,但那样子却是有些狼狈,仿佛是真的有些招架不住。
祝彪一击得手,信心大增,狂笑道:“哈哈!秦明老贼,原来你也是个银样蜡枪头!看招!”
说罢,祝彪枪势更急,招招不离秦明要害。
秦明一边招架,一边暗暗叫苦。
这演戏比真打仗还累人啊!既要装出力不从心的样子,又不能真的被这小子给捅个窟窿,这分寸实在难拿。
两人战了二十余合,秦明渐渐“体力不支”,棒法开始散乱,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一旁的祝龙见状,也按捺不住了,大喝一声:“三弟莫慌,大哥来助你!”
说罢,祝龙也拍马舞刀,杀入战团。
这一下,秦明更是“险象环生”。他在两人的夹击下,左支右绌,汗流浃背,口中更是喘着粗气,仿佛随时都会落败。
城楼之上,祝朝奉看得眉开眼笑,抚掌大赞:“好!好!我儿英勇!那秦明果然是个废物,看来二龙山也不过如此!”
就连一直谨慎的栾廷玉,此刻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疑惑:这秦明的武艺,似乎比当年还要退步了许多?莫非真的是年纪大了,或者受过什么暗伤?
战场之上,秦明眼见火候差不多了,猛地虚晃一棒,逼退祝彪,然后拨转马头,大叫一声:“哎呀!这两个小畜生有些手段!今日爷爷没吃饱饭,改日再战!”
说罢,秦明也不管身后的部下,一溜烟地往回跑去。
二龙山的骑兵见主将都跑了,自然也是“兵败如山倒”,一个个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哪里跑!”祝彪杀得兴起,哪里肯放过这个立功的好机会?他举枪高呼:“儿郎们!随我追!活捉秦明,赏银千两!”
“杀啊——!”祝家庄的庄客们见状,士气大振,嗷嗷叫着追了上去。
祝龙也紧随其后,两兄弟领着一千多人马,紧追不舍,一路掩杀过去。
秦明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祝氏兄弟果然追了上来,心中暗笑:这两个蠢货,果然中计了!
但他戏还得演全套。他故意放慢了马速,让祝氏兄弟追得更近一些,还不时地扔下几面旗帜、几件兵器,装出一副慌不择路的模样。
追了约莫五六里地,前面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正是通往二龙山的一处险要隘口。
祝彪见秦明钻进了树林,正要策马追进去。
“三弟且慢!”祝龙虽然也想立功,但毕竟年长几岁,多留了个心眼,“常言道:逢林莫入。这树林茂密,恐有伏兵。”
祝彪勒住马,不屑地说道:“大哥多虑了!那秦明已经被咱们打得落花流水,哪里还有什么伏兵?就算有,也就是那两千残兵败将,咱们兄弟联手,正好一锅端了!”
就在两兄弟犹豫之际,忽听得树林里传来一阵锣鼓声。
紧接着,只见秦明又骑着马,大摇大摆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狼狈模样?
秦明一手提着狼牙棒,一手叉腰,指着祝氏兄弟哈哈大笑:“两个小娃娃!刚才爷爷那是逗你们玩呢!你们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有种的,就跟爷爷进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没种的,就赶紧滚回去吃奶吧!”
“你!”祝彪气得哇哇大叫,“老匹夫!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
说罢,祝彪再也顾不得什么“逢林莫入”,拍马就要往里冲。
“三弟不可!”祝龙死死拉住他的马缰,“这秦明如此反常,定有奸计!咱们还是先退回去,请师父来定夺!”
祝彪虽然鲁莽,但也知道自己大哥说得有理。而且看着秦明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心里也有些打鼓。
“哼!暂且寄下你的狗头!”祝彪恨恨地骂了一句,不甘心地调转马头,“撤!”
祝氏兄弟带着人马,悻悻而归。
秦明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也不追赶,只是站在林边冷笑。
“嘿嘿,跑吧,跑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只是个开胃菜,大餐还在后头呢!”
……
祝家庄内,祝氏兄弟凯旋而归,虽然没能抓住秦明,但毕竟也是打了个胜仗,还得了一堆旗帜兵器做战利品。
祝朝奉大喜过望,当即下令大摆宴席,为两个儿子庆功。
席间,祝彪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如何英勇,如何把秦明打得抱头鼠窜,听得一众庄客眉飞色舞,马屁如潮。
唯有栾廷玉,坐在一旁,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祝朝奉见状,问道:“教师,今日我儿大胜,为何教师却是这般神情?”
栾廷玉放下酒杯,沉声道:“太公,恕某直言。今日之战,赢得太过容易,实在有些蹊跷。”
“蹊跷?”祝彪不乐意了,“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我没本事赢那秦明?”
“非也。”栾廷玉摇摇头,“三公子武艺高强,自然是不差。但那秦明成名已久,绝非泛泛之辈。今日我看他招式散乱,力道虚浮,与其盛名不符。而且他败退之时,虽然看似狼狈,但其部下骑兵却并未完全溃散,反而始终保持着一定的阵型。这……分明是诱敌之计啊!”
“诱敌?”祝朝奉心中一惊,“教师是说,他在诈败?”
“很有可能。”栾廷玉点头道,“二龙山武松,智勇双全,连高太尉都吃过他的亏。他派秦明来打头阵,绝不会如此草率。我看他们是在示弱,想引诱我们出庄,好设伏聚歼!”
祝彪冷哼一声:“师父,我看你是被那武松的名头给吓住了吧?那秦明就是个草包,今天若不是大哥拦着,我早就冲进树林把他宰了!”
“三弟不得无礼!”祝龙呵斥了一句,随即对栾廷玉拱手道,“师父所言,也有道理。不过,今日秦明在树林边那副嚣张模样,确实有些古怪。他似乎……是有意想激怒我们,引我们进去。”
“正是!”栾廷玉目光如炬,“此乃‘激将法’!幸好大公子稳重,没有中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祝朝奉听得冷汗直流,连忙问道:“那依教师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栾廷玉沉吟片刻,说道:“二龙山既然想玩阴的,那我们就陪他玩玩。明日,若是秦明再来搦战,两位公子切不可再轻敌冒进。某家愿亲自出马,去会会那秦明!若他真是诈败,某家定能看出破绽;若他真是不济,某家便趁机擒了他,也好断了武松一臂!”
“好!”祝朝奉大喜,“有教师出马,老夫就放心了!来,老夫敬教师一杯!”
祝彪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不敢违逆师父,只能闷头喝酒,心里暗暗发狠:明天一定要让师父看看,那秦明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秦明果然又带着人马来了。
这一次,他骂得更难听了。
“祝家庄的缩头乌龟!栾廷玉你个老杂毛!当年你靠着陷坑赢了爷爷,算什么英雄?有种的给爷爷滚出来!爷爷让你一只手,也能把你打出屎来!”
城楼之上,栾廷玉听着这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面色却是一片平静。
他整理了一下盔甲,提起那根六十斤重的熟铜棍,对着祝朝奉一抱拳:“太公,某家去了!”
“教师小心!”
吊桥放下,庄门大开。
栾廷玉骑着一匹黑鬃马,缓缓驶出。
他身后,祝氏二杰也齐齐出动,领着三千精兵,列阵压阵。
秦明见栾廷玉终于出来了,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老朋友,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正是:诈败示弱诱敌深,狂徒轻敌祸临门。铁棒教师终出马,且看狼牙战铜棍。
欲知秦明与栾廷玉这一战究竟如何?秦明又将如何施展那“只许败不许胜”的演技?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