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田拉着木舟走上前,借着门缝里透出的烛光,指着孙子脸上的伤痕给兰溪看:
“兰长老,你瞧瞧!瞧瞧那个外族人,把我孙儿打成什么样了!这像话吗?!木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什么品性你最清楚不过,老实本分,绝不是会主动挑事的孩子!这肯定不是我们先惹的事!”
“我们还没追究那个外族人,擅自离开房间,在族内乱逛的事呢!他倒好,先对我们的人下这么重的手!兰长老,你今天必须给个说法,这事到底怎么处理!?”
兰溪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木舟脸上的伤势。
眼角和嘴角都有青紫,高高肿起,鼻梁下还有流过血的痕迹。
木舟委屈地撩起衣袖和裤腿,露出手臂和小腿上的几处淤青,带着哭腔控诉:
“兰溪爷爷,你看!那个男人下手太狠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疼!”
兰溪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
屋内,孟枭听着外面的说话声,侧头看向江琳,压低声音询问:
“小琳,外面在吵什么?”
江琳慢悠悠夹起一根菜,闻言瞥他一眼:
“参考小学生打架打输了,对方家长上门讨要说法的场景,自行脑补。他们说太多了,我懒得翻译。”
孟枭顿时有些无语。还真告家长了啊?!这个木舟看着年纪和他差不多,行事作风怎么这么……不讲武德?
“不是他先提出,要和我‘交流’身手的吗?”孟枭撇撇嘴,面露鄙夷,“打输了就哭鼻子找家长,最讨厌这种玩不起的人了。”
这话说得江琳有些心虚,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赶紧转移话题:
“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孟枭摊摊手:“没怎么样,就给他松了松筋骨,没动真格的,不然他现在,也不可能站那儿说话。”
江琳点点头,表示了解,客观评价道:
“也是。还能找上门来告状,就说明死不了,问题不大。”
木舟之所以二十出头了,行事作风还像个半大孩子,原因有二:
其一,这原始部落环境相对封闭,人心普遍单纯直接,没有外界那么多弯弯绕绕;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他是近二十年来,族内唯一出生的孩子,是族里上下都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更是木田长老的心头肉,从小被宠着惯着长大,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
如今自家宝贝孙子,被一个外族人揍得鼻青脸肿,木田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他与兰溪在门口几经掰扯,态度强硬,非要兰溪把外族人交出来,由族规处置,给木舟一个交代。
兰溪长老夹在中间,十分为难。
孟枭虽然是外族人,但毕竟是孙女的“未婚夫”,关系匪浅。更何况族长交代过,在明晚得到先祖指示前,切不可对这个外族人,擅自动用武力或采取过激手段,一切需谨慎行事。
屋内,江琳吃饱喝足,优哉游哉地坐在桌边,还有闲心给孟枭做起“实时战况转播”:
“嗯……外面那个木舟他爷爷,气得不轻,说要把你抓起来,扔到冰海里喂鲸鱼。”
她耸耸肩,翻译道。
“祖父在劝,说‘孩子还小,不懂事,下手没个轻重,让木田长老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这么较真’。”
江琳模仿着兰溪和稀泥的语气。
“啧,对方更气了,指责祖父‘胳膊肘往外拐’,‘忘本’,向着外族人说话……嘿!有意思,木舟这小子居然对他爷说,看在小凤女的面子上算了……然后被他爷骂了句‘没出息’。”
“不过话说回来,”江琳点评道,“祖父这和稀泥的话术,水平挺高啊,孟枭你可以学学,以后对付像卢修斯那种的老油条,说不定用得上。”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孟枭,忽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作势要往外走。
“喂!”江琳叫住他,秀眉微蹙,“你干嘛去?”
孟枭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神色认真:
“事情因我而起,总不能一直让……让祖父在外面顶着压力周旋。我自己去处理,该怎么说怎么做,我担着。”
江琳闻言翻了白眼,起身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拉住孟枭胳膊,将他往餐桌旁拽,双手按着孟枭肩膀让他重新坐回去:
“不许去。老实待着。”
孟枭被她按着坐下,偏过头看她,眼中带着不解。
江琳向来最有担当,从不是遇事退缩,躲在后面让别人挡枪的人,这次为何坚持不让他出去面对?
“你懂当地人的风俗习惯、宗法族规吗?”江琳居高临下看着他,问道。
孟枭摇摇头:“不懂。”
“那你出去干嘛?送上门让人家按族规处置,真想去喂鲸鱼?连基本的沟通都成问题,快老实坐着看戏吧,别添乱。”
江琳站在孟枭身后,微微俯下身,将侧脸搭在孟枭肩膀上,声音懒洋洋的:
“最快和人建立亲密关系的方法之一,就是多麻烦对方……那反过来,给对方找点麻烦……也差不多。”
江琳高挺的鼻尖,时不时蹭过孟枭颈侧,带来阵似有似无的痒意,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孟枭脖颈上,让孟枭身体不自觉泛起热流。
孟枭被她蹭得心猿意马,喉结滚动了一下,抬手按住她脑袋,试图让她安分点:
“老实待着,别乱动。”
江琳非但没收敛,故意往他颈窝里吹热气。
这是在祖父祖母家,孟枭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她“动手动脚”,主打的就是一个有恃无恐,肆意撩拨。
孟枭无奈,只能强忍着酥麻感,任由她在自己颈侧作乱,耳根和脖颈都泛起红晕。
江琳这才满意了些,继续低声分析道:
“如果兰溪他迫于压力,轻易把你交出去给木田处置,那就说明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女,在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分量,不足以让他为了我,去违逆另一位长老,得罪族人。”
“那这个祖父,不认也罢,后续我们也不必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但他现在的做法,是顶着压力和对方周旋,找各种理由推脱,执意不松口。这说明……我这个孙女在他心里,至少是有些地位的,值得他为此去斡旋。”
“那么,在接下来的相处和谈判中,我们对他的防备,或许可以稍微降低一丢丢。”
孟枭听完,心中了然,原来她是在借此,试探兰溪的态度。
他反手捏了捏江琳脸颊,低笑道:
“小狐狸,心眼真多。”
江琳撇撇嘴,不服气地反驳:
“我这叫合理评估风险,谨慎建立信任。只是觉得,人和人之间,如果能少一些算计和心眼,多一些真诚的直接交流,那该多舒坦。”
“呵,”孟枭故作埋怨,眼底却满是笑意,“说得好听,我看就属你心眼子最多。”
两人在屋内低声说笑,亲昵互动,气氛旖旎温馨。
若是让兰溪知道,他在外面与人唇枪舌战,屋里两人浓情蜜意,恨不得孩子都快出生了……兰溪估计会气得当场后悔,恨不得立刻把孟枭揪出来,真扔到海里去喂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