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夕阳一点点沉入海平线,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
房间里的光线也随之暗淡下去。
江琳在昏暗中坐起身,赤着脚,走到主卧房门边。
或许是孟枭担心她双手不便,特意没有将门关严,留下一道缝隙。
她用脚尖轻轻勾开房门,走了出去。
江琳停在隔壁次卧门前,这里的房门同样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传出来。
江琳用身体轻轻碰开门,借着走廊透进的微光,靠近床边。
孟枭躺在床上,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依旧紧紧锁着,形成一个“川”字,仿佛在梦中也在为什么事情而忧心。
江琳看着他的睡颜,不由得撇了撇嘴。
想起之前孟枭吐槽她,说她睡觉时总皱着眉头,像个解不开难题的小老头。
现在看来,他不也一样吗?还好意思说她,明明他们两个睡觉的时候,都是不折不扣的“小苦瓜”。
江琳嘴角不自觉勾起,露出一抹浅笑。
每当他们两个“小苦瓜”,躺在一起睡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奇妙的作用。
不知是谁先放松下来,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最后都变成安稳恬静的“小甜瓜”。
她走到空着的那侧床铺,轻轻坐下。
孟枭立刻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捕捉到她的身影。眼神初时还有些朦胧,但瞬间就变得专注。
江琳没有说话,自然地侧身躺下,将头枕在他伸出的手臂上,寻找到一个熟悉又安心的位置。
孟枭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下意识问道:
“小琳,是饿了吗?我去给你做。”
说着就想要起身。
江琳在他臂弯里闭上眼睛,用脚笨拙地去勾被子,往上拉了拉:
“不饿。抱着……睡。”
孟枭心软得一塌糊涂,又欢喜又心疼。
他欢喜的是,小琳终于不再是完全封闭的状态,愿意主动来到他身边,寻求他的拥抱和陪伴。
心疼的是,她该是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才会如此放软姿态,像个需要庇护的孩子。
孟枭避开她缠着纱布的手腕,用结实的手臂环住她,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回应:
“嗯……抱着睡。”
这是自从江琳手受伤后,第一次,两人相拥躺在同一张床上。
江琳闭着眼睛,耳边是孟枭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
她抿了抿唇,要是在平常,她的手还好着的时候,听到这样令人心安的声音,她一定会忍不住伸出手,贴在他胸口,去实实在在感受那鲜活的律动。
可惜现在……
正当她又要陷入情绪漩涡时,腰间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孟枭低沉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哼唱起来:
“快安睡,小宝贝……夜幕已低垂,床头布满玫瑰,陪伴你入睡……”
“小宝贝,小宝贝,歌声催你入睡……”
“快安睡,小宝贝,你甜蜜地睡,月光洒满大地,微风轻轻吹……”
他随着摇篮曲舒缓的节奏,一下一下轻拍着江琳。
江琳紧绷的神经,在他的安抚中,松弛下来,意识逐渐模糊。
在意识沉沦前,她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里,她变回了童年时期的小江琳,蜷缩在床上。
窗外电闪雷鸣,惨白的光一下下照亮房间,映出各种扭曲可怕的影子。
她死死攥住被子一角,将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害怕那震耳欲聋的雷声,更害怕无边的黑暗。
即使怕得浑身发抖,她也紧紧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一丝哭声。
因为她知道,即便吵醒了隔壁的养父母,换来的也不会是安慰,只会是无尽的谩骂和嫌弃。
她只能靠自己,熬过一个又一个夜晚。
就在这时,身边的床铺微微下陷。
梦里,成年后的孟枭不知怎么出现在这里,躺到她身边,伸手“啪嗒”一声,拉亮了床头那盏小夜灯。
暖黄色的光线驱散黑暗,将房间笼罩在一片柔和之中。
孟枭将颤抖着的小人,抱进他宽大温暖的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哼唱着那首摇篮曲。
小小的江琳被他环抱住,鼻尖是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耳边是他低沉悦耳的歌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将她紧紧包裹。就连窗外的电闪雷鸣,也被他的歌声盖了过去,变得不再可怕。
梦里的小江琳并不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帅哥哥。
她仰起小脸,看着孟枭在暖光下格外温柔的侧脸,伸出小手摸上他脸颊,用稚嫩的童声呢喃:
“你真好……我长大后……要嫁给你……”
话音落下,梦里的那个小小的她,卸下所有恐惧,在他怀里找到了安宁,沉沉睡去。
现实里,拥抱着江琳的孟枭,听到她睡梦中的呢喃。
虽然吐字有些模糊,但他还是捕捉到那句“嫁给你”。
孟枭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单薄的肩膀,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
“好,嫁给我,不许反悔。”
……
两天后的午夜,万籁俱寂。
孟枭照例把江琳哄睡,看着她呼吸逐渐平稳,轻手轻脚退出主卧。
他吩咐了保姆阿姨多加看顾后,独自驱车,驶离蓝海湾庄园。
机场航站楼内,即使是在午夜,依然人流不息。
孟枭看到从出口匆匆走来的两道身影。
唐玉山眉宇间是掩不住的焦急,一见到孟枭,便快步上前,想拉住他手臂,询问江琳的情况。
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唐一清小跑着冲到孟枭面前,一把抓住他胳膊,脸上写满了慌乱,语气急促:
“孟枭!师妹她怎么样了?手伤怎么会突然发作?不是已经痊愈了吗?!”
孟枭看着焦急的师徒二人,又瞥了眼机场内熙熙攘攘的人群,伸手接过唐一清手中的行李,声音低沉:
“先上车。”
一老一少跟着他坐上黑色宾利。
引擎发动,车辆汇入车流,朝蓝海湾的方向驶去。
路上,孟枭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把江琳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
当听到江琳手筋断裂时,后排座位,唐玉山和唐一清师徒俩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凝重。
唐玉山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唐一清攥紧拳头,两人皆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