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孟枭呼吸变得急促，战栗感再次席卷全身，额角青筋根根暴起，虬结狰狞。
病房门被推开。
端着换药托盘的小护士走进，来到床边：
“指挥长，该给您换药了……”
“滚！”
孟枭睁开眼，锐利的黑眸布满血丝，瞳孔涣散。
他粗暴地一挥手，打向护士手中的托盘。
“哗啦！”
“哐当！”
托盘被打飞，撞在墙壁上，药品、器械洒了一地，几个玻璃药瓶也应声碎裂。
小护士被吓得惊叫一声，连连后退，脸色瞬间煞白。
狼脊听到动静，推门闯了进去，对小护士摆摆手：
“这里交给我，你先出去，暂时不要让人进来。”
护士如蒙大赦，慌忙逃离病房。
狼脊关上门，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看着老大痛苦不堪的神色，既担忧又无措。
孟枭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落在狼脊脸上：
“狼脊……小琳……我要小琳……让我见见她……”
他必须死死咬着牙，才能维持最后一丝理智。
狼脊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他如何能告诉老大，嫂子此刻正躺在不远处的抢救室里。
“老大，嫂子……嫂子她在休息。她太累了，等睡醒肯定会第一时间来看您的！”
孟枭情绪失控，开始剧烈挣扎，束缚带被扯得啪啪作响。
“小琳！我的小琳去哪了？她是不是生我气了！我跟她道歉……我错了……你们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不让她来见我！”
手腕脚踝处的皮肤渗出血丝，死死盯着狼脊，眼中充斥着疯狂。
狼脊被他突然的爆发，弄得手足无措，站起身，想要按住老大，又怕弄疼他。
嫂子……他刚才看了嫂子的检查报告。
身上有六处刀伤，体内取出了四枚不同型号的子弹，后背高温烧伤，皮肉里还嵌着碎片……
嫂子现在的情况，跟老大比起来，简直不遑多让。
狼脊只能先安抚：“老大，您别急。我……我现在就去看看嫂子醒了没有！我亲自去叫她，好不好？”
孟枭完全听不进任何话，嘴里反复念叨着江琳的名字。
“小琳……江琳……我的小琳……”
距离孟枭最远的那间病房里。
江琳走进卫生间，一点点褪去病号服。
衣服摩擦过皮肤，牵动绷带，伤口传来阵阵刺痛。
镜中的她，从肩胛到腰腹，再到双臂，几乎缠满了绷带，有些地方渗出斑驳血迹。
江琳拿起黑色长衣长裤，缓慢地往身上套，将绷带遮得严严实实。
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抬头凝视镜中的自己。
脸色苍白，唇色浅淡，眼底淡淡青黑。
这副样子，别说去安抚孟枭，恐怕只会让他更加担心。
江琳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脸颊，制造出红晕，又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唇瓣泛起血色。
最后对着镜子扯起嘴角，练习一个自然的笑。
很好，镜中的女孩眼神清亮，唇色红润，嘴角带笑……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了。
病房内，严栖川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手中握着把水果刀，正慢条斯理地削苹果，果皮连绵不断，一圈圈垂落。
听到门响，他抬起头，对上江琳的视线。
“江琳，值得吗？你先好好休息，哪怕……晚一点再去看他，不行吗？
他将手中削得完美无瑕的苹果，递了出去。
江琳没接，摇了摇头：“不行。你自己吃吧。”
她朝房门走去，手指搭上门把却突然停住。回头看向沙发上的男人，有些不确定地问：
“喂，严栖川。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虚弱吧？”
严栖川盯着她，扯了扯嘴角：
“嗯！”
“不虚弱！有精神极了！”
“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刚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身上嵌着四颗子弹，后背差点被烤熟的人。”
“简直比外面那些活蹦乱跳的健康人，还要健康一百倍。”
江琳听着他的阴阳怪气，翻了个白眼，推门走出去。
她挺直脊背，朝孟枭所在的病房区域走去，远远看到狼脊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狼脊也看到了江琳，快步迎上前，压低声音：
“嫂子，您怎么过来了？您刚做完手术，身上那么多伤，应该在病房好好休息。老大这边有我们轮流守着，您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江琳单手插兜，随意摆了摆手：
“没事，一点小伤。”
她抬眼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孟枭……药瘾又犯了吧？”
狼脊张了张嘴，看着江琳过分白皙的脸，和努力睁大以保持清明的眼睛。
想说嫂子您这哪里是“小伤”、“没事”？那手术报告任谁看了都触目惊心！
最终，他将劝慰的话咽回肚中，点头，声音干涩：
“嗯。刚刚发作了两回，情绪很不稳定，输液针被他……他自己拔了。护士想进去重新扎上，也都被他吼出来了，根本不让人近身。”
江琳看向长椅上盛着医疗器械的托盘：
“我进去给他扎。你去技术组那边盯着，跟进d9原液的分析进度，催他们尽快研制出解药。”
她说着绕过狼脊，走到长椅边端起托盘。
“嫂子，别……”狼脊急忙叫住她。
江琳回过头，挑眉看他：“怎么了？”
狼脊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说道：“老大他现在……不太清醒，手上没个轻重，行为也不受控制……您身上还有伤……”
江琳轻轻笑了笑。
“没事，我有分寸。”
狼脊不再劝阻，默默侧身让开，目送江琳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嫂子和老大，一个重伤未愈强撑而来，一个身陷囹圄神智不清，心里却都只惦记着对方，这就是双向奔赴吧。
江琳端着托盘，用后脚跟轻带上门。
孟枭靠在床头双目紧闭，听到开门声，眼都没睁低吼道：
“不是说别再进来吗！？都给我滚出去！”
可那脚步声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床边。
孟枭眉头紧锁，心中戾气翻涌，正要睁眼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敢违抗他命令。
一道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脾气这么大呀，那我走？”
江琳放下托盘，坐在他床边。
孟枭豁然睁开双眼，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面前。
他一把扯过江琳手腕，用力一拽，将她拽到怀里，紧紧抱住。
“小琳……”
他的手刚好覆在江琳后背的烧伤处。
江琳疼得浑身一颤，咬住下唇，将到嘴边的痛呼咽了回去，扯出一个笑。
她抬手轻拍孟枭剧烈起伏的脊背：“我在呢……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