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栖川却反常地点了头,任由他们摆弄。
他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沙发扶手,脑中不断闪回废墟上的画面。
江琳跪在裂缝边缘,染血的指尖抠进石缝,那句“求你”轻得像叹息。
那样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姑娘,放下姿态求他时,该有多屈辱啊。
他当时只是想逗逗江琳,从没想过她真会开口求助。他就不该说那句话的,应该主动帮她才对。
啪!
一记耳光惊得医生扯断了缝合线,医疗人员集体僵住。
暗夜看见教父左脸迅速浮起指印,血珠从唇角滑到下颚。
满室死寂中,医疗设备“滴滴”的警报声格外刺耳。
“滚!都滚!”
严栖川突然举枪瞄向天花板,水晶吊灯炸裂,飞溅的碎片划破医师的白大褂。
等所有人都逃出房子,严栖川踩着玻璃碴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威士忌,打开瓶盖,仰头灌下半瓶,酒精灼烧着喉管。
他本该直接打晕她带走的,明明是个绝佳的机会……可看到江琳望向那些伤员的眼神,他心疼了,他想帮她。
严栖川越发生气,江琳为了救那些蝼蚁,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
砰!他突然暴起,一脚踹向茶几,钢化玻璃瞬间炸裂。
“疯子。”严栖川扯开染血的绷带,声音里带着自嘲。
是啊,江琳是疯子,他也是疯子。他们都是一样的偏执,他们本该是天生一对。
至于孟枭……那个大义凛然的家伙,只配滚回国际维和组织做他的慈善,一个正人君子怎么会懂?那种为达目的能把灵魂卖给魔鬼的决绝,那种在深渊里互相撕咬又互相救赎的默契。
孟枭就是个废物,他根本配不上江琳。
严栖川坐在一片狼藉的客厅中央,指尖抚过自己扇红的左脸,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想起江琳那双燃着怒火的眸子,她当时也是这样疼吗?
“教父……”暗夜小心翼翼地从门缝探进头,“需要给您准备晚餐吗?”
严栖川抬眸,玻璃碎片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他突然笑了:“暗夜,你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如果我没接手诺斯……”
暗夜浑身一僵,干笑两声,额头沁出冷汗:“您…您是说笑吧?”
严栖川躺下,任由碎玻璃刺破后背,整个人陷入一种深不见底的无力感。
他从一开始就清楚,接手诺斯,就永远不可能正大光明得到江琳,因为这个女孩的理想是救天下苍生,而诺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王国,他们永远站在对立面。
但……不接手诺斯,他……连站到江琳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暗夜,派人盯着蓝海湾庄园,如果那个废物敢让江琳受半点委屈……”
后半句淹没在雷声中。
暗夜却读懂了他眼底的杀意,那是教父标志的、毁灭一切的眼神。
可当闪电照亮严栖川的侧脸时,暗夜分明看到什么晶莹的东西从他眼角滑落,顺着下颌线坠向颈间。
是眼泪吗?
不,不可能。暗夜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教父怎么会哭呢?
那个笑着把叛徒活剥皮的男人,那个在谈判桌上连杀十二人的恶魔,怎么可能会为个女人……
“还不滚?”严栖川突然侧头看向他,语气里带着不耐。
暗夜仓皇退下。
关门的瞬间,他听见严栖川突然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哑,最后变成某种类似呜咽的喘息。
——
江琳被孟枭圈在怀里,情绪总算稳定下来,她伸手碰了碰孟枭右脸。
五道清晰的指印。
“疼吗?”声音还带着哭后的鼻音,指腹轻轻描摹着那道痕迹。
孟枭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含进唇间轻吻:
“不疼,比不上你掉眼泪疼。”
江琳突然捧住他的脸,眉头皱得紧紧的:“为什么要打自己?”
指甲在他太阳穴旁刮了一下,“这里装的都是什么?稻草吗?”
孟枭低笑出声,额头抵住她的。这个动作让他高挺的鼻梁蹭过江琳脸颊,呼吸间全是女孩洗发水的香气。
“我惹我的小混蛋掉金豆子了,”他的唇擦过江琳哭红的眼尾,“还让她湿着头发睡觉…”
“孟枭。”江琳突然很严肃地喊他名字,直视着他的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映着两个小小的他。
“错了就该道歉,该改正。”江琳手指点了点孟枭脸上的红痕,“不是用这种方式。”
孟枭望着她严肃的表情,她总是这样,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执拗,像棵永远笔直生长的小白杨,干净,坚韧。
“好。”孟枭乖乖应声。
这顺从的样子让江琳绷不住笑了,手指滑到他耳垂捏了捏。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孟枭打横抱起。
男人步伐稳健,带着她走到沙发旁,从抽屉取出吹风机。
“坐好。”孟枭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手指穿过她半干的发丝。
温热的风拂过耳际,江琳舒服得眯起眼,吹风机声音很小,不会让她感到厌烦。
“好了。”孟枭关掉吹风机,又起身走到床边,把湿掉的枕头换成新的。
做完这一切,才重新坐回沙发,把江琳搂进怀里。
孟枭的指尖绕着她一缕头发,声音里带着笑意:“所有人都很担心你,博格差点亲自飞过来,急得把联合国紧急会议都取消了,被我给劝住了。卢修斯更夸张,前后派了十二架侦察机……”
江琳突然收紧环住他脖子的手臂,这个动作牵动到肋骨的伤,轻轻“嘶”了一声。
孟枭立刻皱眉,手掌贴上她伤处:“疼?”
江琳把脸埋在他颈窝,心虚地说:“我手机…掉在废墟里了…”
孟枭低笑,胸腔的震动传递到江琳身上:
“那部手机挖废墟时找到了,不过屏幕碎了。给你准备了新的,数据也都导入完毕……”
柔软的唇突然堵住他未尽的话语,江琳眼睛亮晶晶的:“真贴心,奖励你一个香吻。”然后伸出手,“新手机给我。”
“啪”的一声轻响,孟枭拍在她摊开的掌心上。
“现在不给,你需要好好休息,拿到手机肯定要联系唐一清问灾区情况,明早睡醒再给你。”
他故意板着脸,却藏不住眼底的纵容。
江琳撅起嘴:“可现在才下午三点!离明早还有好久呢。”
她突然仰起头,鼻尖蹭着孟枭的下巴,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罕见的撒娇意味:
“求你了,好孟枭,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孟枭,现在就给我吧……”
孟枭呼吸一滞。她不知道这样的神态有多要命,刚刚哭过,眼尾还泛着红,双眼湿漉漉的,像只小兔子。
心头窜起一股燥热,真想把江琳按在床上狠狠欺负。
孟枭的手掌不断收紧,却在碰到江琳肋骨的绷带时瞬间清醒……还是算了吧,别弄疼受伤的小兔子。
孟枭猛地别过脸,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某个部位诚实地背叛了理智。
“不给。”他的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