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远慢条斯理给自己续了杯茶,轻抿一口,看北冥这副要杀人的架势。这两人要是真打起来,他该站哪边?
虽然他内心纯粹是在看热闹,但表面功夫总得做做。
孟枭安顿好江琳后,走出卧室,刚关上门,后背就重重撞上墙壁。
北冥的匕首抵在他喉结上,刀刃压出一道细长的血线,
“让你照顾好我妹,你特么把人照顾成这样?”北冥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孟枭垂眸看着眼前暴怒的男人,神色平静,“要杀要剐,随你便。”
血珠顺着刀刃滑落,孟枭连睫毛都没颤一下,确实是他没有照顾好小琳。
宇文远一个箭步上前,“北冥!把刀放下!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误会?”北冥冷笑,“小琳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跟这小子待了几天就成这样,能有什么误会?!”
这执拗的性子,与江琳如出一辙,不愧是亲兄妹。
恰在此时,唐一清端着刚熬好的中药来给孟枭送药。
手指刚触到门板,门就自动开了一条缝。
他直接推开门,看到的正是北冥把孟枭抵在墙上、匕首相向的场景。
“住手!”唐一清厉声喝道。
北冥闻声转头,宇文远趁机夺下匕首。
但北冥的手臂仍死死抵着孟枭的咽喉,肌肉紧绷。
以孟枭的身手本可以轻易挣脱,他却一动不动地承受着。
唐一清快步进屋,药罐往桌上一放,冲上去拽北冥的胳膊,“冥哥!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手松开!”
“唐兄弟,这事你别管。”北冥纹丝不动,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在孟枭身上剜出个窟窿。
唐一清和宇文远一左一右,硬是将暴怒的北冥拖开了。
孟枭整了整被扯乱的衣领,喉咙那道血痕格外明显。
唐一清钳制住北冥手臂,“冥哥,去我房间说,别在这吵到师妹休息。”
他朝孟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回房陪江琳。
孟枭微微颔首,“麻烦师哥了,我先去陪小琳。”说罢转身回卧室。
北冥见这小子对唐一清一口一个“师哥”叫得亲热,他是江琳亲哥,这小子都没叫他,顿时怒火更盛。
唐一清和宇文远连拖带拽,才把人弄到唐一清的套房。
虎鳄已经返回国际维和组织,此刻房内只有他们三人。
唐一清给两人各倒了杯茶,“冥哥刚到还没吃晚饭吧?我叫酒店送餐上来。”
北冥哪能坐得住,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你们拦着我干什么!?我让他照顾好江琳,他就给我照顾成这样?没把他大卸八块都算客气了!”
怒火无处发泄,他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瞬间泛红。
唐一清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终于失去了耐心。
“啪”的一声放下茶杯,声音沉下来:“冥哥,你这次太冲动了!”
“我冲动?”北冥猛地转身,“我早就说那小子照顾不好我妹!要不是他死缠烂打,我妹怎么会被他那些心机手段拐跑?在京城的时候,小琳状态多好,人也爱笑了,还会使小性子,现在呢?瘦得都快脱相了!这才跟孟枭待了几天?再待他身边非得成皮包骨不可!”
他越说越气,一掌拍在茶几上,“不行!我必须带小琳走!什么破卓越计划,我们不参加了,不受这罪!”
唐一清静静等他发泄完,才缓缓开口:“你看到的是会笑会任性的江琳,那你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吗?”
北冥的脚步顿住,他向来对错过妹妹的成长耿耿于怀,那些关于江琳的过去,都是从霍凡口中拼凑出来的。
每每想到江琳吃过的苦,他的心就像被刀绞一样疼,正因如此,在找回妹妹后,他才恨不得把江琳捧在手心里,不愿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见北冥语塞,唐一清继续道:“那我告诉你,去年九月她刚回国时,虽然没有现在这么瘦,但也好不到哪去。你知道是谁让她一点点长回些肉的吗?是孟枭。”
“三年,”唐一清的声音低沉下来,“我跟她朝夕相处了三年,她的表情永远都是淡漠的,像个机器人,你知道是谁让她学会表达情绪的吗?还是孟枭。”
“你知道江琳为什么总把自己当成家长吗?因为她从小就没人撑腰,遇到任何事都只能自己死扛。她跟我说过——‘不扛怎么办?直接去死?’就因为这样,她养成了逞强独立的性子,天大的事都自己扛,从不会向人求助。”
“可是呢?孟枭能让她放下戒心去依赖,至少现在,有孟枭陪着,江琳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北冥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颓然地垂下头,嗓音沙哑:“别说了……”
他知道妹妹很坚强,但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无人可依的孤独。
唐一清没理会北冥的请求,接着往下说:
“我第一次看到江琳和孟枭相处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原来师妹可以笑得那么灿烂。过年那会儿,就因为江琳随口一句玩笑话,说想吃满汉全席,孟枭一个人做了整整五十多道菜。”
“江琳自从手伤了后,对弹钢琴这件事特别自卑,因为她连自己写的曲子都弹不完整,孟枭就主动当她的右手,一点一点帮她解开了这个心结。”
北冥愣住,突然想起江琳刚来北家时,有次突然情绪低落,连午饭都不肯吃。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弹钢琴的事,而当时孟枭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到北家庄园,陪她完成了那首曲子。
而他这个做哥哥的呢?连妹妹不开心的原因都不知道,只会吩咐厨房做顿丰盛的午餐。
想到这里,北冥胸口堵得慌,他为江琳做过什么?反倒是妹妹一直在帮他收拾北氏的烂摊子。
唐一清的话继续在耳边响起:“你看到小琳现在这样难受,就没想过孟枭过得也很煎熬吗?他身上的伤还未愈,这几天寸步不离地守着江琳。你没注意到他眼下的乌青吗?小琳性子倔,总喜欢躲起来给自己疗伤,孟枭连觉都不敢睡,就怕她疼起来的时候没人陪着。”
虽然孟枭没说,但唐一清心里清楚,能在这种时候陪在江琳身边,孟枭必定已经承受过江琳最伤人的话语,他太了解这个师妹了。
“你看到的孟枭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你见过他为了江琳来求我的样子吗?他差点就要给我跪下了,为了江琳连尊严都可以不要。冥哥,他还比我们小几岁呢,能做到这个份上,你还要他怎样才算满意?”
北冥低垂着头,唐一清的话像一把刀,剖开他的心脏。他死死盯着地毯上的花纹,眼神涣散,思绪纷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