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江琳的手始终按在孟枭右臂的穴位上,像长在他身上的另一副骨骼。
孟枭嘴角笑意难掩,连脚步都比平常轻快几分。
电梯门在顶楼打开,唐一清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师妹!你去哪了?我等得花都谢了!”
他满脸幽怨,抱着药箱靠在江琳套房门口。
“吃饭啊。”江琳头也不抬,刷卡开门。
唐一清跟进来追问:“你吃的什么?”
孟枭温声解释:“师哥放心,给小琳做的都是些清淡的菜。”
唐一清这才安心。也是,有孟枭在,至少能管住江琳那张不忌口的嘴。
“师妹的伤口都感染了,必须得忌口。”他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师妹,我给你换药。”
江琳终于松开孟枭的胳膊,“先给他换,伤口裂了。”
孟枭幽怨地瞥了江琳一眼,不情不愿地解开衬衫纽扣。
随着布料滑落,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暴露无遗,缝合线已经崩开几针,暗红的血痂混着新鲜的血迹。
唐一清倒吸一口凉气,“你们俩……这副身体跟着你们真是遭罪。”
他拿着消毒棉签正要处理。
棉签还没碰到伤口,孟枭突然“嘶”地倒抽凉气,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喂!”唐一清瞪大眼睛:“我都没碰到你呢!碰瓷啊??”
孟枭充耳不闻,眼巴巴望向江琳:“小琳,师哥手重……”他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央求的意味,“还是你来帮我上药吧。”
唐一清的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内心疯狂咆哮:你想让我师妹换药就直说啊!拉踩我干嘛!!
“出息。”江琳轻哧一声,识破了他那拙劣的演技,但还是接过药箱。
她手法干脆利落,消毒水直接往伤口上倒,镊子夹着棉球毫不留情地按压出血点,动作可比唐一清粗暴十倍不止。
可孟枭这次反倒不喊疼了,目光黏在她脸上,嘴角微微上扬。
唐一清坐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八百瓦的电灯泡,他忍无可忍站起身,“孟枭你帮师妹换药吧,再打一针抗生素。”
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记得用药箱里白管那个药膏,我新配的,消炎效果更好。”
房门关上的瞬间,唐一清的咆哮隔着门板传来:“我真是跟你们这些小情侣不共戴天!”
走廊上,北柔正迎面走来,看见唐一清气呼呼的样子,担忧地问:“一清哥,我姐她……”
“别问了。”唐一清摆摆手,“孟枭回来了,用不着咱们操心了。”
北柔眼前一亮,看向紧闭的套房大门。
她早就注意到,江琳和其他人相处时,都会把自己代入成照顾他人的大家长角色,唯独在孟枭面前,才会完全放松下来,做真实的自己,做那个需要照顾的、任性的江琳。
有孟枭照顾姐姐,北柔就放心了。
套房里,孟枭正小心翼翼解开江琳手臂上的绷带。
他的手突然顿住,三道狰狞的刀疤横亘在江琳白皙的手臂上,伤口边缘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有些地方隐隐有化脓迹象。
孟枭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脸阴沉下来,“严栖川干的?”
江琳无所谓地耸肩,“自己割的。”
孟枭眼中翻涌着怒气和心疼,“江琳你好样的,”他咬牙切齿,“不划手腕,改胳膊了?还挺会挑地方。”
“手腕容易被发现,麻烦。”江琳面上没有一丝心虚。
孟枭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忍着点。”他声音发紧,消毒棉签轻轻擦过溃烂的创面。
江琳面不改色,目光落在他紧抿的唇线上,“疼才好,是最快让人清醒的办法。”
孟枭沉默地挤出一截药膏,用指腹温度将膏体化开,轻轻涂抹在伤口上。
药膏带着清凉的草药香,渐渐渗入肌肤。
江琳突然伸手扶平他紧皱的眉头,“怎么给我上药,你表情比我还疼?”
“废话。”孟枭捉住她的手指,在掌心落下一吻,声音低哑,“再让我看见你受伤,我就把你锁在床上,哪都不准去。”
“搞囚禁那套?”江琳挑衅地挑眉,“谁锁谁还不一定呢。”
“我心甘情愿让你锁。”孟枭手指点了下她额头,拿起抗生素针剂,“转身。”
针头刺入皮肤,江琳的肌肉条件反射地绷紧,孟枭的大手稳稳扶住她的腰,注射动作又快又准。
“手法挺专业。”江琳看着针管里的液体一点点减少。
“不学点急救,我早死几百回了。”孟枭拔出针头,用棉球按住针眼,“好了。”
江琳接过棉球自己按着,还没按几秒钟,就不耐烦的松开,将棉球丢进垃圾桶。
她盘腿陷进沙发里,“说说吧,你坠机后发生了什么?”
孟枭将人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
“战机在飞往目的地途中,雷达监测到诺斯的飞机,已经做好了导弹拦截准备,那群亡命徒是奔着鱼死网破来的,直接撞上来了。战机极速下落,我赶在爆炸前跳伞,但还是被爆炸冲击波震晕了,醒来时发现自己挂在二十米高的树杈上。”
孟枭的声音很平静,江琳却心头一紧,能想象到他那一刻的险境,更多的是后怕。
“手机丢了,通讯器坏了,只能靠双腿。我就朝一个方向走,想出那片热带雨林,累了就停一会。”孟枭的手指在江琳肩头摩挲,“雨林里最危险的不是野兽,是那些看不见的毒虫,一只蚂蚁都能要人命。”
江琳发问:“你睡在哪里?”
她也去过热带雨林,树上有毒蛇,地上有毒虫,溪边有鳄鱼。还好她懂药理,自己调配出一种能驱虫的药物,这才平安从热带雨林里出来。
“没睡。”孟枭捏着她柔软的手掌,贪恋这久违的触感,“不敢睡。一闭眼就想到你,怕再也见不到了。”
“没食物没水,路边的溪水我不敢喝,怕有寄生虫,全靠着一些认识的野果充饥,走了不知道多少天,终于出林子了。最后在一个村庄和当地的村长借了台快报废的电脑,这才联系上组织。”
江琳静静听完,怪不得孟枭脉象这么虚,吃不好睡不好,带着伤在雨林徒步五十公里,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见她神色凝重,孟枭凑近在她额头上轻啄一口,“还好没死,不然我这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还没抱够呢,多可惜啊。”
江琳推开他,正色道:“明天下山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我真没伤到肾。”孟枭挑眉,作势要解衣扣自证,“不信你验验。”
江琳按住他的手,“我知道,早上给你把过脉,肾好得很,行了吧。去做一下寄生虫筛查,热带雨林的寄生虫无孔不入。”
孟枭轻笑:“回国飞机上就筛查过了,一切正常,小琳放心吧。”
江琳起身拿来纸笔,坐在沙发上开始书写。
“写什么呢?”孟枭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
“药方。”江琳头也不抬,“你现在身体很虚,得补补。”
孟枭有些不爽,什么叫他身体很虚,他身体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