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的突然现身,其庞大身躯与无形磅礴妖威,瞬间让破殿内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燕赤霞如临大敌,古剑横于胸前,体内法力奔腾流转,周身隐隐泛起金光,厉声喝道:
“何方妖王?!藏头露尾,意欲何为!”
他行走江湖多年,斩妖除魔,却从未见过气息如此奇特又深不可测的妖物,竟能潜入他左近而未被察觉!
宁采臣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却仍下意识地将聂小倩那虚幻的魂魄护在身后,虽然他自己也双腿打颤,面色惨白如纸。
聂小倩亦是瑟瑟发抖,眼前这巨虎的威势,似乎比姥姥还要恐怖几分。
面对燕赤霞的如临大敌,王虎却只是慵懒地甩了甩巨大的尾巴,扫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戏谑,口吐人言:
“聒噪。虎爷我若想对你们不利,还需藏头露尾?早就一爪子拍扁了这破庙。”
燕赤霞闻言,眉头紧锁,却并未放松警惕。
他默运玄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光,竟是施展了道家观气之术,仔细看向王虎。
这一看之下,他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只见这巨虎周身妖气虽然磅礴精纯,骇人听闻,但竟无半分寻常妖魔所有的血腥戾气与业力。
反而隐隐有一层清灵之光缠绕。
这绝非吞噬血食、残害生灵的恶妖!
反倒像是...像是得了某种正道传承,甚至受过人间供奉的“真神”、“善妖”?!
燕赤霞自辞退九省捕快后,有所奇遇,闯荡半生,所见妖魔皆是害人之物,何曾见过这般景象?
一时竟愣在原地,持剑的手也微微垂下几分,脸上写满了困惑。
王虎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嗤笑一声:
“看明白了?本虎平生好义,最见不得恃强凌弱、逼良为娼的勾当。说是善良之虎,亦不为过。”
他目光转向被宁采臣护在身后的聂小倩。
“你这小女鬼,方才听得只言片语,似有冤屈?那黑山老妖又是怎么回事?
左右虎爷今日有空,你且细细道来。若果真冤枉,说不定虎爷心情好,便替你做了这个主。”
聂小倩惊魂未定,看向宁采臣,又看看似乎不再那么敌视巨虎的燕赤霞,再瞧那巨虎虽貌凶却言善,尤其是那句“做了这个主”,仿佛黑暗中的一丝曙光。
她咬了咬虚幻的嘴唇,鼓起勇气,飘前半步,敛衽一礼,泣声诉说:
“多谢...多谢虎君垂询...小女子聂小倩,本是官宦之女...”
又对自己凄惨身世复述一遭。
她声音哀婉,闻者动容。宁采臣更是听得眼圈发红,拳头紧握。
小倩继续道:
“那黑山老妖,乃是盘踞在阴间枉死城的万年老妖,神通广大,据说本是阴间一座黑山修炼成精。
但不知为何,竟能穿梭阴阳两界,割据一方,连地府阴司都奈何他不得。
他性情暴戾,嗜食鬼魂,尤其喜好强娶有修为或有怨气的女鬼为妾...”
“姥姥为讨好他,换取庇护,每隔五年便会挑选一名最出色的女鬼,强行送予黑山老妖为‘鬼新娘’...但送去之后,便再无音讯...有传言说,那些女鬼...最终都入了他的腹中...”
小倩说到此处,恐惧得浑身颤抖,“此番...此番姥姥已定下,下一个...便是要将我送去...”
“如今阴间秩序崩坏,黑山老妖麾下妖兵鬼将无数,在枉死城乃至周边地域作威作福,无数阴魂野鬼深受其害,却又无可奈何...他便是那阴间的土皇帝,一言可决万鬼生死...”
听完聂小倩的哭诉,宁采臣已是义愤填膺,脱口而出:
“岂有此理!世间竟有如此邪恶之辈!燕大侠,虎君,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
燕赤霞面色凝重无比,黑山老妖的凶名他早有耳闻,知其是远比树妖难缠十倍的存在,盘踞阴间,势力根深蒂固,实非阳间修士所能轻易撼动。
他虽有心除魔卫道,但亦知此事凶险万分,一个不慎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故而沉吟不语,心中权衡利弊。
王虎却听得眼中精光闪烁,非但无惧,反而露出了极大的兴趣,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挑战。
他晃了晃巨大的头颅,看向燕赤霞,语气带着明显的揶揄和挑衅:
“啧啧,听着倒是个硬茬子,有点意思。
怎么样,大胡子?这书生一介凡夫,都敢为了红颜知己舍生取义。
你这位号称降妖除魔的道家高手,莫非听了名头就怂了?只敢在这阳间欺负些小精小怪?”
他巨大的虎鼻喷出一股白气,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视:
“虎爷我呀,倒是想去那枉死城逛逛,看看这黑山老妖究竟有几个脑袋,敢如此嚣张。
就是不知道某些人,有没有这个胆量跟虎爷走一遭阴曹地府?”
不错正是激将法,刷boss带个队友也是极好的。
燕赤霞本就面冷心热,极重侠义。
此刻被王虎这头“善妖”拿话一挤兑,尤其是那鄙视的眼神和“只敢欺负小精小怪”的话语,如同针刺心上,顿时一股豪气与不服冲顶而起!
他燕赤霞何曾怕过谁来?!难道还不如一头虎妖有胆色?!
“哼!”
燕赤霞须发皆张,怒目而视。
“山君!休得猖狂!我燕赤霞一生斩妖除魔,何曾惧过生死?难道还会怕了你激将不成!”
他手中古剑一震,发出清越龙吟,朗声道:
“不就是黑山老妖的枉死城吗?去便去!难道我燕赤霞还比不得你这只...你这只大猫?!”
“大侠!”
宁采臣闻言惊喜交加。 “燕大侠...”聂小倩也是美眸含泪,感激莫名。
王虎见状,巨大的虎脸上露出一个自以为和蔼实则凶狠的笑容:“好!总算还有点胆气,没辱没了你这一身道行。既然如此,事不宜迟...”
他目光转向聂小倩:“小女鬼,你可知通往枉死城最近的阴阳缝隙在何处?带我们过去。”
“我知道...就在兰若寺后山乱葬岗深处...”聂小倩连忙点头。
“带路!”王虎言简意赅。
燕赤霞深吸一口气,对宁采臣道:“书生,你留在阳间,此地亦不安全,自己寻个隐蔽处躲好,等我们回来!”
“不!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我要去救小倩!”
宁采臣却异常坚决。
“胡闹!阴间岂是凡人能去之地?你阳气一入阴司,立刻便会引来无数恶鬼觊觎!徒添麻烦!枉送性命!”
燕赤霞断然拒绝,说着便欲取出安神符。
“那可不一定。”
王虎却忽然开口,上下打量着宁采臣。
“大胡子,莫要小看了这书生。本虎观之,他虽为凡躯,却眉宇清明,身绕一股难以言喻的韧性与正气,似有大气运在身。此去阴司,险恶异常,变数极多,说不定...关键时刻,还得靠他这般赤诚之心来翻盘。”
他顿了顿:“让他一起去吧。虎爷我顺手罩着点,总比留他在这阳间,被那老槐树精抓去泄愤强。”
燕赤霞闻言,动作一滞,惊疑地看了看王虎,又仔细看了看一脸坚定、甚至因王虎的话而露出些许激动神色的宁采臣。
他深知有些异人确实身负天命气运,这虎妖看似不凡,所言或许非虚。再者,将这书生独自留下,也确实危险。
“罢了!”
燕赤霞收起符箓,重重一叹。
“既然虎君如此说,那便一起去!但书生你切记,紧跟在我或虎君身后,绝不可擅自行动!阴间之险,远超你的想象!”
“多谢燕大侠!多谢虎君!”宁采臣大喜过望,连忙拱手,脸上满是感激与决心,“采臣定会小心,绝不拖累二位!”
聂小倩看着宁采臣,眼中亦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担忧,也有希望。
“行啦,别磨蹭了。”
王虎不耐地甩甩尾巴,“小女鬼,前头带路。大家一起去会会那黑山老妖,看是他的石头硬,还是虎爷我的爪子利!”
于是一道、一虎、一鬼、一书生,迅速离开破殿,在聂小倩的指引下,朝着兰若寺后山那怨气最重、阴气最浓的乱葬岗深处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