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灵堂内,空气仿佛凝固。净化魂晶在陈默掌心剧烈震颤,乳白色的光芒执拗地指向祖灵堂后壁,如同指向地狱的指针。遗民高层们脸色铁青,眼中交织着愤怒、恐惧与急迫。虎妖和烈风也绷紧了身体,警惕地看着双方。
交出魂晶?这是遗民此刻最直接的要求。但陈默很清楚,一旦交出,他们最大的疗伤倚仗和谈判筹码将大打折扣。在危机四伏的冥沼,在这群并非完全信任他们的遗民中,失去魂晶意味着将自身安危完全交托他人。
不交?魂晶持续共鸣可能真的刺激那所谓的“噬魂母巢”,给整个岩心聚落带来灭顶之灾。届时,他们不仅会成为众矢之的,也将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庇护所和信息来源,甚至可能直接面对苏醒的恐怖存在。
电光石火间,陈默脑中飞速权衡。
“魂晶可以暂时交由贵族保管,并设法隔绝其波动。”陈默开口,声音沉稳,尽量压下身体的虚弱感,“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确认几件事。”
族长眼神凌厉:“你说!”
“第一,贵族所谓的‘特殊隔绝方法’,是否绝对有效?能否保证在隔绝期间,魂晶不会继续刺激那‘母巢’?”
老妪长老急促道:“以‘星湖’核心的‘镇魂玉’为基,辅以祖传封印阵法,可最大程度隔绝能量外泄!但……若母巢已被深度刺激,其本能感应可能穿透部分屏蔽,我们只能尽力!”
“第二,”陈默继续,“魂晶对我同伴疗伤至关重要。交出后,贵族能否提供同等或更有效的疗伤手段?我们伤势未愈,若母巢真的来袭,我们也毫无抵抗之力,只会成为累赘。”
独臂长老冷哼:“聚落自有秘药,效果不比你那石头差!但前提是你们安分守己!”
族长抬手制止了独臂长老,看着陈默:“可以。我会命人将最好的‘生灵膏’和‘净脉散’送去。现在,交出魂晶!”
陈默却没有立刻动作,他提出了最关键的一点:“第三,若母巢真的因魂晶共鸣而出现异动,甚至威胁聚落,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各自为战,还是共同御敌?我建议,立刻成立紧急应对小组,共享情报,制定防御或应对方案。我们或许力量不足,但多一份力量,多一种思路。毕竟,魂晶是我净化的,我对它的特性最了解,或许能找到克制或安抚母巢的方法。”
他这番话,既表明了合作的诚意,又将自身重新定位为“问题解决者”而非单纯的“麻烦制造者”,同时争取参与核心决策的机会。
族长和两位长老对视一眼,显然在快速交流。陈默的提议合情合理,尤其是在这突发危机面前,团结一切可能的力量是明智之举。而且,陈默对净化魂晶的了解,确实可能成为关键。
“可以。”族长最终点头,语速加快,“石坚已去加固封印并警戒。现在,你立刻交出魂晶,由祭祀长老(老妪)主持进行隔绝封印。同时,你与战斗长老(独臂)以及我,立刻商讨应对策略。你的同伴可先回客居岩洞,我们会派人送去药物并保护他们安全。”
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陈默不再犹豫,将仍在微微震颤的净化魂晶递向老妪长老。老妪长老立刻取出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灰扑扑石盒,盒内铺着一层淡蓝色的细沙(星湖沙?),她小心翼翼地将魂晶放入,盖上盒盖,双手快速结印,一层淡蓝色的光膜覆盖了石盒,魂晶的震颤和光芒顿时被压制下去,但那指向性的共鸣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微弱了许多。
“快!送去星湖核心,启动‘四象镇魂阵’!”老妪长老将石盒交给身旁一名年轻祭祀,急声吩咐。年轻祭司捧着石盒匆匆离去。
“你们,跟我来偏厅。”族长对陈默示意,又看向虎妖和烈风,“石坚会安排人带你们回去并送药。”
虎妖看向陈默,陈默微微点头。眼下,信任是唯一的出路。
很快,在祖灵堂一侧的简陋偏厅内,族长、独臂长老(名为“岩烈”)、陈默三人相对而坐。气氛依旧凝重,但少了一些剑拔弩张。
“先说说你知道的,关于这魂晶和净化的一切细节。”岩烈长老语气依旧生硬,但已带上一丝商讨的意味。
陈默略去【镇渊】剑意的核心,只说是家传的一种专注于“净化”与“驱邪”的特殊灵力运用法门,对沉浊、阴邪、混乱类的能量有较强克制。他强调了净化过程需要消耗大量心神,且净化后的魂晶对纯净生命能量有亲和与安抚作用,但对高度污秽的存在则可能产生“吸引”与“刺激”的矛盾效果——就像纯净的水滴入滚油。
“吸引与刺激……”族长若有所思,“‘噬魂母巢’以污秽魂力与沉浊能量为食,但自身核心可能也渴望‘纯净’来平衡或进化?所以净化魂晶对它既是诱惑,也是威胁?”
“有可能。”陈默点头,“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如果母巢真的被惊动,是否可以尝试用少量净化魂晶的能量作为‘诱饵’或‘干扰’,引导其行动,为防御或攻击创造机会?”
“太冒险!”岩烈长老反对,“母巢的精神污染极其可怕,稍有不慎,靠近者就会神魂崩溃,沦为它的养分!历代先祖用无数生命才将它封印在埋骨洞窟深处!”
“那就加固封印,同时准备后手。”陈默坚持,“既然魂晶已经产生了共鸣,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准备多种方案。我们可以在封印外围布置预警和阻滞阵法,同时准备一支精锐小队,携带强效净化物品或武器,万一封印破裂,至少能拖延时间,掩护族人撤离。”
族长沉吟片刻,看向岩烈:“岩烈,你觉得呢?”
岩烈长老脸色变幻,最终咬牙道:“预警和阻滞可以立刻布置。但精锐小队……人选和装备都是问题。净化物品,除了你那块石头,我们只有少量效果差很多的‘清心玉’。”
“我可以尝试帮你们快速净化几块小型魂晶,或者将净化之力附在某些武器上,但需要材料和试验时间。”陈默主动提出,“我的同伴也需要疗伤恢复,如果能尽快恢复部分战力,他们也能贡献力量。虎妖力大皮厚,烈风速度敏捷,都是不错的帮手。”
这是将团队进一步融入聚落防御体系,也是提升自身价值和安全感的机会。
族长看着陈默,眼神深邃:“你比我们想象的更冷静,也更有胆魄。好!就按你说的办!岩烈,你立刻去调集人手,布置外围防御,并挑选二十名最精锐、心神最坚定的战士待命。陈默,你稍后去‘炼物洞’,我会让祭祀长老配合你,尝试净化和附魔。药物会立刻送到你同伴那里。”
协议达成,行动迅速展开。
陈默被带到聚落另一侧的“炼物洞”,这里堆放着不少未经处理的“污秽结晶”、各种矿物和简陋的锻造工具。老妪长老已经等在那里,她带来了几块较小的暗红魂晶和一些特制的骨制短矛、箭矢。
“时间紧迫,开始吧。”老妪长老直接道。
陈默也不多言,再次开始“表演”净化过程。这次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表现得更加“吃力”,同时“尝试”将一丝净化之力引导到一柄骨矛的尖端。过程并不顺利(他故意为之),连续“失败”了几次,才“勉强”成功在一柄骨矛和几支箭矢上留下了极其微弱的净化气息,效果远不如完整的魂晶,但老妪长老检测后,确认对沉浊能量确实有额外的驱散和伤害加成。
至于那几块小魂晶,他也“尽力”净化了两块,便表现出灵力透支、脸色惨白的样子。老妪长老虽然心急,但也没法强迫,只能将净化好的物品小心收好,让人送去给岩烈长老分配。
当陈默疲惫地回到客居岩洞时,虎妖和烈风已经敷上了新的、气味更加清香的药膏,并服下了一些墨绿色的药汁。虎妖的烫伤处新肉生长速度明显加快,烈风的断腿被重新固定,敷上了厚厚的、散发凉意的药泥。
“药不错,比之前的还好。”虎妖瓮声道,“就是外头气氛更紧张了,巡逻的人多了好几倍,都往北边去了。”
陈默点点头,将偏厅商讨的结果和后续安排告诉了两兽。
“要帮他们打架?”虎妖瞪眼,“俺这身板还没好利索呢!”
“是预防万一。”陈默坐下,也服下遗民送来的药汁,一股温和的热流散向四肢百骸,“我们必须展现出价值,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获取更多信息和帮助。而且,如果那个‘噬魂母巢’真的杀过来,聚落毁了,我们也无处可去。”
烈风低声道:“我腿伤太重,暂时帮不上忙。但老黑恢复得快,可以出战。老陈,你的剑意……对付那种东西,应该比他们的武器更有效。”
“我知道。但【镇渊】的秘密不能轻易暴露。”陈默沉声道,“我会见机行事。”
三人抓紧时间休息,消化药力,恢复体力。岩洞外的聚落,气氛越来越凝重。隐约能听到北边传来急促的号令声和搬运重物的声音。
几个时辰后,石老匆匆赶来,脸色异常难看:“族长请陈默小友立刻去北面防线!埋骨洞窟的封印……出现不稳迹象!洞口渗出大量黑雾,并有诡异的低语声传出!巡逻的战士有两人心神恍惚,差点自相残杀!”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开始发生了!
噬魂母巢的异动,比预想的更快!
陈默立刻起身,对虎妖道:“老黑,你留在这里保护风子,随时准备应变。”然后看向石老:“带路!”
他握紧了袖中的断剑,跟着石老,快步走向聚落北面那片被列为禁忌、此刻却成为风暴中心的地带。
真正的考验,或许即将来临。
而在聚落某个阴影角落,一双浑浊中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北面的骚动,以及陈默离去的背影。正是那位“沉默者”不知何时,竟已悄然潜入聚落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