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谷入口狭窄得只容两匹马并行。
两侧山壁高耸，岩石呈暗红色，像是被血浸过。谷底铺满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飘着一股甜腥味，不是瘴气，是蛇类特有的气味——这里果然有蛇，而且不少。
苏清栀勒住马，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她仔细嗅了嗅空气，眉头皱了起来。
“不对劲。”
“怎么？”墨临渊策马上前。
“蛇腥味太浓了。”苏清栀盯着谷口深处，“正常的蛇谷，气味不会这么集中。除非……”
她话音未落，谷内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
不是人的口哨，更像是某种特制的哨子，声音高亢刺耳，在山谷里反复回荡。随着哨声，谷底的落叶开始蠕动——不是风吹，是成百上千条蛇从落叶下钻出来！
黑的、绿的、花的、粗的、细的……密密麻麻，交织成一片蠕动的海洋。蛇群昂着头，吐着信子，朝谷口涌来。
“驱蛇粉！”苏清栀厉喝。
暗卫们纷纷撒粉。白色的粉末落在蛇群中，前排的蛇果然迟疑了，焦躁地在原地打转。但后面的蛇还在往前涌，很快把前排的蛇挤了过来——它们像是被什么控制了，即使怕驱蛇粉也不敢后退。
“哨声在控制它们。”云崖已经取下长弓，箭搭在弦上，“必须找到吹哨的人。”
她眯起眼，目光扫过两侧山壁。突然，她眼神一凝，拉弓射箭！
箭矢破空，直奔左侧山壁上一块凸起的岩石。“叮”的一声，箭被弹开，但岩石后传来一声闷哼——有人！
几乎同时，右侧山壁也传来口哨声！这次的哨声更急更快，蛇群像疯了般往前冲，完全无视驱蛇粉！
一条手臂粗的黑蛇率先突破防线，扑向最前面的暗卫。那暗卫挥刀砍去，蛇身被斩成两段，但蛇头竟然还飞在半空，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啊！”暗卫惨叫，手腕立刻发黑。
苏清栀冲过去，银针连刺，封住他手臂穴位，又掏出解毒丸塞进他嘴里：“退后！蛇头有毒，砍掉也没用！”
她站起身，扫了眼越来越近的蛇群，突然从药箱里掏出个小铁罐。罐身漆黑，刻着“硫磺”二字。
“所有人，捂住口鼻后退十丈！”她喊道，同时拉开罐底的引信。
铁罐被她用力扔进蛇群中央。
“轰！”
罐子炸开，不是火药，是浓烈的硫磺烟！黄色的烟雾迅速扩散，刺鼻的气味弥漫整个谷口。蛇群对硫磺极其敏感，顿时乱成一团，互相缠绕、撕咬、翻滚，再也顾不上攻击人。
趁这机会，苏清栀又掏出两个同样的铁罐，分别扔向左右山壁。
“砰砰！”
硫磺烟笼罩山壁，隐藏的敌人也藏不住了。左侧山壁滚下来三个人，右侧滚下来四个，都穿着黑衣，脸上蒙着布，但已经被硫磺烟呛得咳嗽不止。
“拿下！”墨临渊一声令下。
暗卫们一拥而上，刀剑架在七人脖子上。但其中一人突然咬破后槽牙——服毒自尽！剩下六人见状也想效仿，被眼疾手快的暗卫卸了下巴。
“想死？没那么容易。”苏清栀走到一个被卸了下巴的黑衣人面前，蹲下身，盯着他惊恐的眼睛，“说，谁派你们来的？面具人在哪儿？”
黑衣人“呜呜”地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
苏清栀也不急，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颗药丸。药丸呈鲜红色，像凝固的血。她捏开黑衣人的嘴，把药丸塞进去，然后合上他下巴。
“这叫‘真言丹’。”她平静地说，“服下后一炷香内，问什么答什么，绝不说谎。但副作用是……三日内记忆全失，变成傻子。”
她顿了顿，补充道：“解药我有，但要看你的表现。”
黑衣人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一炷香后，他眼神开始涣散，声音也变得呆板：“是……是鬼面大人派我们来的……他说要拖住你们……至少拖到天黑……”
“鬼面？”云崖皱眉，“圣教三长老之一，擅长驱蛇控虫。难怪能控制这么多蛇。”
“面具人在哪儿？”苏清栀继续问。
“他……他提前去白雾谷了……说要准备‘大礼’……等你们……”
“什么大礼？”
“不……不知道……鬼面大人没说……”
苏清栀又问了几个问题，确认这六人只是小喽啰，知道的不多。她站起身，对墨临渊说：“给他们喂软筋散，绑起来扔在路边。等我们回来再处理。”
墨临渊点头，示意暗卫照做。
处理完俘虏，队伍重新整顿。刚才被咬的暗卫已经解毒，但手腕还肿着，暂时不能握刀。苏清栀给他换了药，又发了颗止痛丸。
“王妃，”那暗卫红着眼圈，“属下拖后腿了……”
“不算拖后腿。”苏清栀拍拍他肩膀，“一条命值一百两，你刚才没死，就省了一百两。回头给你发奖金，十两。”
暗卫：“……”虽然但是，王妃这算账方式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硫磺烟渐渐散去，蛇群也退回了谷底深处。但谷口那片蛇海留下的痕迹还在——满地蛇尸，腥臭扑鼻。
“不能从这里走了。”云崖指着山谷，“蛇群虽然退了，但驱蛇粉效果有限。万一鬼面还有后手，我们会很被动。”
她展开地图：“绕路的话，要多走三十里。而且绕路会经过一片沼泽，那里可能有鳄鱼和水蛭。”
苏清栀盯着地图看了会儿，忽然说：“不绕路，也不走蛇谷。”
她指着地图上一条几乎看不见的虚线：“这里有条猎人小道，从半山腰绕过去。路窄，马匹过不去，但人能走。”
墨临渊看了看那条线：“马怎么办？”
“留下二十人看守马匹和物资，等我们过去后，他们再牵着马从蛇谷慢慢走——撒足驱蛇粉和硫磺粉，应该没问题。”苏清栀说，“我们轻装简行，加快速度，抢时间。”
这计划很冒险，但眼下确实是最优解。
墨临渊沉吟片刻，点头：“行。陈七，你带二十人留守马匹，其余人跟我们一起走猎人小道。”
“是！”
队伍分作两批。苏清栀、墨临渊、云崖带着五十五名暗卫，只带武器、药品和三天干粮，轻装上路。陈七带二十人留守，负责后续的马匹和物资运输。
猎人小道果然难走。所谓的“道”，不过是山腰上一条被野兽踩出来的痕迹，宽不过一尺，外侧就是悬崖。脚下是松动的碎石，一步踩不稳就可能滚下去。
苏清栀走得很小心，一手抓着山壁上的藤蔓，一手扶着岩壁。她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走了一段就开始喘气。
墨临渊走在她前面，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走到一处特别险要的拐弯处时，他突然停下，伸出手：“拉着。”
苏清栀愣了一下，然后老实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很稳，很有力，拉着她稳稳过了那段险路。
过了拐弯，路稍微宽了些。苏清栀想抽回手，墨临渊却没放。
“王爷，”她小声提醒，“可以松开了。”
“路还险。”墨临渊面不改色，“万一你摔下去，我六万八千两找谁要？”
苏清栀：“……”行，您说得对。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走了大半段路。暗卫们跟在后面，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云崖走在最前面探路，偶尔回头看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冰山脸。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传来流水声。是个山洞，洞口被藤蔓遮住大半，里面黑黢黢的。
云崖拨开藤蔓，探头看了看：“是条地下河，水不深，可以蹚过去。过了河，再走三里就是白雾谷外围。”
“等等。”苏清栀突然拉住她，“洞里有东西。”
她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吹亮后扔进洞里。火光划过黑暗，照亮了洞内景象——洞壁湿滑，长满青苔，地下河静静流淌。但河岸上，散落着一些东西。
是骨头。
不是兽骨，是人骨。七八具骷髅，有的完整，有的散落，衣物早已腐烂，但从残留的布料看，像是……苗疆猎人的打扮。
“这里死过人。”云崖脸色凝重，“而且死了不止一年两年。”
苏清栀走到一具骷髅旁蹲下，仔细检查。骨骼完整，没有刀伤箭痕，但颅骨发黑——是中毒。
她又检查了其他几具，情况差不多。都是中毒而死，而且中的是同一种毒。
“是瘴毒。”她站起身，“这些人应该是想抄近路去白雾谷，结果在这里吸入了从洞里飘出的瘴气，毒发身亡。”
墨临渊看着那些骷髅：“这洞还能过吗？”
“能，但必须做好防护。”苏清栀从药箱里掏出几个小布袋，分给众人，“把破瘴丹含在舌下，再用这个布捂住口鼻——里面浸了解毒药水，能过滤一部分毒气。”
她又掏出几根绳子：“两人一组，用绳子系在一起。万一有人中毒昏迷，旁边的人能立刻拉出来。”
准备妥当，队伍依次进洞。
洞里比想象中深，也冷。地下河的水冰凉刺骨，蹚过去时裤腿全湿了。空气里果然有淡淡的甜腥味，是瘴气。但破瘴丹和药布起了作用，没人出现中毒症状。
走到一半时，苏清栀突然停下。
“怎么了？”墨临渊问。
“有声音。”她侧耳细听。
很微弱的声音，像是……滴水声，但节奏很怪。滴，滴答，滴滴答答……像在传递某种信息。
云崖也听到了，她脸色一变：“是圣教的传讯暗号！他们在用滴水声传递消息！”
话音刚落，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十几点火光！
是火把！火光映出一张张蒙面的脸，还有他们手里的弓弩——弩箭已经上弦，箭尖对准了洞里的人。
领头的正是鬼面——那个擅长驱蛇的三长老。他站在最前面，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声音嘶哑如破锣：
“恭候多时了，宸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