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我分明看见珍香的剑魂化作金芒钻进眉心,随即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经脉蔓延开来。体内的阴气如遇烈火的残雪般消融,四肢百骸的冻僵感渐渐褪去,可眼皮却重得像坠了铅块,玄机子的呼喊、赵虎的怒喝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最终只剩掌心天地阳心的微弱跳动,与脑海中剑魂的轻颤遥相呼应。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
苍老而坚定的咒文穿透混沌,我费力地掀开一丝眼缝,祭坛上的景象如在水中摇晃。玄机子正脚踏八卦步游走于幽冥门残骸旁,他道袍上的黑血已凝结成痂,却仍举起罗盘对准门后虚空,十二面新换的阵旗在他身周悬浮,旗面绘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图腾,正是道家失传的四象封印阵。幸存的三名全真道士分别守住东、南、西三方,每人手中都紧攥着半截雷击枣木令牌,那木上的闪电纹在阳光下泛着淡金光泽。
幽冥门的空洞仍在不断涌出残阴,却再无之前的滔天威势。门后传来的撞击声越来越稀疏,骷髅兵的哀嚎与傀儡的吱呀声渐渐弱下去,想来是失去始祖的阴气支撑,那些幽冥大军已无力突破虚空壁垒。玄机子将一口精血喷在罗盘中心,指针突然疯狂转动,十二面阵旗应声插入地面,形成一个完美的正方形,“四象封印,神鬼避让!”
东方阵旗突然亮起青光,青龙图腾似要从旗面跃出;西方旗面白虎咆哮,金芒撕裂残阴;南方朱雀振翅,烈焰灼烧着门沿的黑气;北方玄武盘卧,黑水般的灵光将空洞包裹。四象之力在虚空交织成巨大的光幕,玄机子突然朝我这边看来,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守义,记好此法!每六十年需以天地阳心为引加固一次,否则千年后封印必松!”
我想点头回应,喉咙却像被阴气堵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嗬声。珍香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道爷,别说话,剑魂在帮你驱阴!” 体内的暖流突然暴涨,顺着心口涌向四肢,那些潜藏在经脉深处的阴寒之气被逐一逼出体外,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在阳光里。
“抓住他们!一个都别跑!”
赵虎的怒吼如惊雷般炸响,将我的意识从混沌中拽回几分。祭坛西侧的密林里,数十名身着各异服饰的人影正狼狈逃窜,正是依附幽冥始祖的五教残余 —— 邪教 “血影教” 的教徒裹着染血的红袍,“阴毒门” 的人背着装满毒蛊的葫芦,还有 “骨器派” 的家伙扛着骷髅杖,此刻都如丧家之犬般奔逃。
赵虎拖着伤腿追在最前,断裂的军旗被他当作武器挥舞,一旗杆砸倒两名血影教徒。“他娘的还敢跑!” 他膝盖上的伤口又崩裂了,黑血顺着裤管往下淌,却丝毫不停歇,“当初害我弟兄的时候不是挺横吗?” 幸存的两名联军士兵虽已力竭,仍咬牙堵住东侧的山口,将三名阴毒门教徒逼得跌落土坡。
青禾的巫哨突然响起急促的旋律,残存的火灵如流星般掠过密林,在逃犯前方燃起一道火墙。那些教徒惊呼着后退,正好撞上赵虎带领的追兵,顷刻间便被绳捆索绑。“道爷放心,都给你擒住了!” 赵虎的大喝声传来,随即便是铁链拖地的脆响 —— 他们要将这些教众押往各地府衙关押,让官府依照律法治罪。
意识再次模糊时,鼻尖突然钻进一股清苦的草药香。阿朵正蹲在我身边,将捣碎的阳藿草与接骨藤混合,小心翼翼地敷在我心口的伤口上。她的指尖沾着草汁,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道爷,这是苗寨的‘活气散’,能逼出残阴。” 青禾则用陶碗盛着浑浊的沼泽淤泥,将其涂抹在伤员的阴毒伤口上,淤泥接触皮肤的瞬间便泛起白汽,“沼泽底的暖泥能养阳气,配合火灵效果更好。”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阿朵的草药顺着伤口渗入体内,与剑魂的阳炎形成两股暖流,一外一内夹击着最后一丝阴寒。青禾指尖跃动的小火灵落在我手腕上,灼烧感过后便是透彻的温热,那些被阴气冻僵的血管渐渐恢复知觉。珍香跪在我身旁,双手按在我的眉心,剑魂的金芒从她掌心涌出,与我体内的阳炎彻底交融,“道爷,再撑一会儿,阴气压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的天地阳心突然剧烈跳动,我猛地睁开双眼,正好看见玄机子将最后一面阵旗插入幽冥门正下方。四象光幕突然暴涨,将整个空洞彻底封堵,门后最后的撞击声消失在光幕之后,只留下淡淡的震颤余波。玄机子踉跄着后退几步,被全真道士扶住时,嘴角又溢出鲜血:“总算…… 封住了。”
他走到我身边,从袖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符文,“这是四象封印的加固法门,需以天地阳心为引,辅以雷击枣木与朱砂。” 他翻开册子,指着其中一页,“每六十年一轮回,需各派道者齐聚祭坛,少一人都不行。千年后若封印松动,便是幽冥界再临之时。”
我挣扎着坐起身,珍香急忙递来灵剑,剑魂在剑身上跳动着,泛着柔和的金芒。祭坛中央的青石板上,散落着数十块幽冥晶碎片,最大的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却仍泛着微弱的黑光,落地时在石板上留下细小的蚀痕。玄机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盒,盒内铺着厚厚的朱砂 —— 那是道教中被誉为 “赤帝精魂” 的至阳之物。
“小心!” 阿朵突然提醒,玄机子刚伸手去捡碎片,指尖就被黑气灼伤,冒出一缕青烟。他急忙掏出桃木镊子,将碎片逐一夹进玉盒,每放一块就撒上一把朱砂,“这碎片藏着始祖最后的本源阴气,即便是残片,遇阴仍会滋生邪祟。” 待所有碎片收齐,他用一枚雷击枣木塞子堵住盒口,“需将其镇在龙虎山天师府的地脉眼上,以九阳真火常年炙烤,稍有不慎便会出事。”
赵虎押解完教众回来时,朝阳已升至半空。他胳膊上的伤口缠着阿朵的草药,脸上却满是笑意:“道爷,都安排妥了!各地官府会派人看守,这些杂碎再也翻不起浪了!” 全真道士们正在修补破损的祭坛,他们将新的桃木楔子打入裂缝,每根楔子上都刻着封印符文。
珍香扶着我站起身,灵剑上的金芒与阳光交织,照亮了祭坛上的每一处狼藉。被腐蚀的青石板已恢复原色,裂缝中钻出的草芽愈发嫩绿;幸存的士兵互相搀扶着,正在收拾同伴的遗骸;玄机子将白玉盒郑重地递给我,眼神中满是期许:“守义,这封印与碎片,便交给你与后世道者守护了。”
我握紧玉盒,掌心的天地阳心轻轻跳动,与盒内的朱砂遥相呼应。珍香的剑魂在剑体内轻颤,仿佛在回应着这份传承。是啊,始祖虽灭,幽冥界仍在;封印虽成,千年之期未到。但此刻,阳光温暖地洒在脸上,伙伴们的笑容真切而鲜活,这天下,终究迎来了暂时的安宁。
赵虎突然指向山下,那里传来了百姓的欢呼声 —— 他们知道,幽冥之祸已除,黎明终于到来。玄机子望着天空,大雁已消失在天际,只留下淡淡的雁影。阿朵和青禾并肩站着,正在低声交谈,或许是在说苗寨的草药,或许是在讲沼泽的火灵。
我将白玉盒揣进怀里,握紧了手中的灵剑。千年后的危机,自有千年后的道者去面对。而此刻,我只需守护好眼前的阳光,守护好身边的人,守护这来之不易的暂安。
灵剑上的金芒愈发璀璨,映照在幽冥门的封印光幕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那光芒里,有伙伴的信任,有苍生的希望,更有代代相传的护世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