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令在掌心微微发热,指引着琉璃海深处的方向。叶残生辞别千恩万谢的遗民族群,轻舟再次启航,驶向老者口中的“法则之痕”。越往星骸海深处行进,周遭景象越发奇诡。海水不再是琉璃质感,而是渐趋透明,最终化为无形。轻舟仿佛航行于虚空之中,上下左右皆是浩瀚星穹,唯有脚下一条由微光铺就的路径蜿蜒向前,路径两侧,悬浮着无数静止的星辰碎片与巨大的神魔骨骸,它们如同被凝固在时光琥珀之中,散发着永恒的死寂。
怀中断剑“孤舟”异常安静,凌无赦的魂魄仿佛沉浸于某种深层次的休眠,对这片极致静谧的虚空毫无反应。叶残生心神澄澈,归一剑意自然流转,与这虚空之境产生微妙共鸣。他感觉到,这里的时间与空间法则处于一种极其脆弱而奇特的平衡状态,任何外力的轻微扰动,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一、痕之初现
遵循星骸令的指引,轻舟在虚空路径上航行数日,前方终于出现了异样。原本均匀的微光路径开始出现扭曲和断层,仿佛一张平整的绸缎被无形利刃划出了无数裂口。裂口之内,并非更深沉的黑暗,而是流淌着五彩斑斓、如同液态宝石般的能量流。这些能量流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法则气息:有的炽热如熔岩,有的冰寒似玄霜,有的沉重如山岳,有的轻灵如微风……它们彼此交织、碰撞、湮灭,形成一片极度混乱却又暗藏玄奥的区域。
这里,便是“法则之痕”。是远古那场惊世之战留下的永久伤疤,也是诸多破碎法则本源的显化之地。叶残生停下轻舟,凝神观察。他发现,这些破碎的法则并非完全无序,它们的流动轨迹隐约契合着某种极其复杂的韵律,仿佛一首残缺的天地交响曲。
二、碎忆流光
叶残生尝试将一缕归一剑意探入最近的一道“裂痕”。剑意触及那冰寒能量流的刹那,他眼前骤然闪过无数纷乱的画面:滔天巨浪被瞬间冻结,手持冰晶巨斧的巨人仰天咆哮,随即被一道金色火焰吞没……画面破碎,又切换至另一段:大地裂开深渊,身穿土黄战袍的神只以身化山,镇压地脉暴动,自身却渐渐化为石像……这些是陨落于此的神魔,其残存的意志与法则碎片,被永久烙印在此地。
随着他接触更多的法则之痕,更多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有创生万物的喜悦,有星辰寂灭的悲凉,有法则碰撞的轰鸣,也有永恒的孤寂。这些碎片化的感悟,如同百川汇海,不断冲击、补充、修正着他对“归一”之道的理解。他意识到,真正的“归一”,并非泯灭万物特性,而是要先理解、包容这世间一切的“不同”,方能找到那条贯穿始终的“道”。
在此过程中,断剑“孤浪”第一次传来了轻微的波动。并非凌无赦苏醒的迹象,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仿佛剑身内蕴藏的、属于凌氏先祖的某些印记,被此地某种同源的力量所触动。
三、痕心遇阻
当叶残生试图靠近一片最为庞大、色彩也最为混乱的法则之痕时,异变陡生。那片区域的核心,突然凝聚出一道模糊的身影。身影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躁动的法则碎片强行拼凑而成,形态变幻不定,时而如怒目金刚,时而如妖娆魔女,散发出极不稳定的狂暴气息。
“外来者……止步!”一道混杂着无数声音的意念冲击而来,充满了排斥与敌意。这似乎是法则之痕长期混乱交织下,自然孕育出的“痕灵”,它本能地守护着这片区域的平衡(尽管是一种混乱的平衡),抗拒任何外来力量的介入。
痕灵挥手间,数道截然不同的法则之力——炽热火矢、冰寒锁链、重力漩涡——同时向叶残生袭来,攻击方式刁钻狠辣,且蕴含着法则层面的压制。叶残生玉剑出鞘,归一剑意化作一团混沌气流,并非硬碰硬,而是以柔克刚,引导、分化、调和着袭来的攻击。每一次交锋,都让他对这片法则之痕的理解加深一分,但也感受到痕灵那源于本能的、根深蒂固的排斥。
四、共鸣破障
久战不下,叶残生心念电转。他不再试图强行突破,而是将归一剑意收敛,同时引动怀中断剑“孤舟”中那丝被触动的先祖共鸣。一股苍凉、古老、带着岁月沉淀气息的意念,缓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这意念中,蕴含着凌氏先祖曾与天地法则搏斗、守护秩序的坚韧意志。
感受到这股同源却更加古老、平和的意念,狂暴的痕灵动作微微一滞,变幻不定的形态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叶残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一道纯粹的、不含任何攻击意图的“理解”与“包容”的意念,透过归一剑意,轻柔地传递过去。
痕灵周身的狂暴气息渐渐平息,它那由碎片拼凑的身影,慢慢凝聚成一个相对稳定的、类似远古先民祭祀的模糊人形。它“看”了叶残生片刻,尤其是深深感应了断剑的气息后,发出一声悠长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随后,它侧身让开,身后那片最混乱的法则之痕,也随之分开一条仅容轻舟通过的、相对平静的通道。
痕灵的身影缓缓消散,重新化为游离的法则碎片。叶残生知道,它并非被征服,而是暂时认可了他的存在。他驾舟驶入通道,心潮起伏。凌氏先祖,与这片星骸海,与这些远古神魔,究竟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渊源?通道的尽头,又会是什么在等待着他?
(第九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