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明听到她说的话,仿佛置身于现代那个逼仄、窒息的家里。
她的亲生父母,也曾如此冷酷地说过。如果考不上华清,那么就不用读书了。
可是很遗憾,她差了十几分,与华清失之交臂,而她的父母也真不打算让她上大学了。
明明家里面有钱供姐姐读一个大专,也有钱供弟弟学音乐,可是就是没钱供她读一个外人觉得很好的九八五。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反抗父母,歇斯底里又满腹委屈的质问他们,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她也是他们的女儿,但是却如此偏心,如此冷漠。
从出生起就被丢在了外婆家,几乎不管不顾,连电话都很少打回来。
等她五岁那年外婆离开了,她才被他们不情不愿的接回家里去。
姐姐的冷漠,弟弟的抵制,还有做错一点事情父母的打骂,让她的童年都充满了潮湿。
她要读书,刚开始需要考班级前几,后面需要考班级第一,到后面的要求变成了年级前几……
她需要很努力努力才能留住读书的机会。
可她越来越优秀,除了老师却没有家人为她开心。
姐姐从冷漠变得冷嘲热讽,弟弟从抵制变得仇视,父母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姐姐和弟弟常常因为她的成绩被父母训诫,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她要干的活越来越多,甚至让她在家几乎没有了看书的时间。
但是她从来都不敢反驳,从来都不敢反抗,只因为那是她的家人。
但她唯一的一次反抗以挨打告终,她不被允许去亲戚借钱,不被允许去借助学贷款。
最后,她是被几个邻居接济的,然后提前收拾行李去邻居介绍的地方打暑假工,这才凑齐了学费和生活费。
徐瑞说的话虽然没有她的亲生父母绝情,但是也透露着她的冷酷。
她的女儿只能是优秀的,不能当废物。
她虽然给她了选择,但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
她去,她还是她心里的好女儿。
她不去,虽然会养着她,但已经没有分量了。
这一刻,她突然共情了原主。
索性,她一直都是在艰难的环境下去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这次也一样。
徐春明抬头,看着徐瑞,清晰又坚定的回答:“我去参加凤举。”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让徐瑞欣慰地点了点头。
徐瑞看着她,眼眸里终于透露出了一丝满意,她原本沉冷的声音稍稍放柔:“琢琢放心,母亲已经在找神医来医治你的病了,你终究也是我的女儿。”
神医?
原文里通篇只有一个柳神医医术高超,能妙手回春。只不过这个柳神医在女主的母亲战死后就杳无音信了。
徐春明觉得希望不大,但她也欣然接受了徐瑞的好意:“多谢母亲。”
接着,徐瑞就多交待了一些关于书院入学考试的事情,后就放她离开了。
徐春明强撑着告退,在距离书房有一段距离后,她才失力倒下。
夏竹惊慌失措的接住她,着急的几乎要吼出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奴婢差人去叫府医。对了,去告诉相爷……”
她的话被徐春明打断了,她捂着钝痛的心口,咬牙:“不许去,我没事,缓一缓就好。”
夏竹没办法,只能和另一个侍女半抱着她的小姐继续走。
她害怕的时不时看两眼徐春明,生怕她有事。
徐春明确实有事,只不过是被翻涌的情绪刺激了钝痛的心口。
这个情绪,她已经分不清是原主残留的情绪还是她自己本身的情绪了。
只是,不管如何,她绝不愿意被徐瑞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时候。
……
杨景和比徐春明更早的从宋氏那里回来,宋氏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他两句,就放他离开了。
“公子,刘大夫说这个伤口不能碰水,然后还要一天换两次药。”
秋吉见他的公子毫不在意,忍不住出声提醒。
杨景和的伤是下午在侯府的假山上伤到的,那时他心中压抑紧张,不自觉的用手抠紧了假山上的石头。
抠得破了好几个大口子。
他当时用手帕按住了,就是怕被妻主发现。结果妻主没发现,宋氏却发现了。
他现在都还记得刚刚宋氏看他的眼神,那眼神涵盖着担忧、不解……
最后宋氏什么也没说,让刘大夫过来给他包扎伤口。
而此时,杨景和看着被包扎起来的手,有些懊恼。
这包扎的太明显了,妻主一定会看到的,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没等他想好,院落外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杨景和整理了一下袖口,确定能把包扎的地方遮住后,他便起身去外面迎接妻主。
但当他看到脸色苍白被丫鬟搀扶着走的妻主时,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原本舒展的眉宇笼罩着一层忧色。
“妻主,这是怎么了?”他上前接过徐春明,原本温润的嗓音带着紧绷。
徐春明捂着心口,摇了摇头:“无事,就是老毛病犯了,不用担心。”
杨景和不说话了,他扶着妻主坐在了软榻上,看着她比白天更加单薄的身形,干涩地请求道:“妻主,侍身去请府医过来可好?”
那声音带着颤抖的恳求,让她不禁产生一丝悸动。
他好像很担心她。
若是平时,她只会因为他的反应觉得不知所措。可是今天,她刚和徐瑞对完话,并想起了她前世的亲人。
原主的难过加上她的痛苦,让她此刻急需安全感。
所以,当夏竹没有听她的命令回望舒院而是直接带她来暄合院时,她没有再阻止了。
她太需要别人的关心,也太需要别人的爱。
不管杨景和到底因为什么喜欢她对她好,此刻她统统不在乎。
所以,当看到杨景和因为担心她而露出的害怕和惊惶时,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升起了一丝诡异的愉悦。
徐春明看着看着,眉眼温柔下来,她用低弱但坚定的声音回他:“不用,你陪着我就好了。”
真的……只需要陪着她,稍稍安抚一下她千疮百孔的心就好。
她的话音刚落,杨景和就愣住了,有点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依赖。
他第一次被妻主开口说需要他,这对他来说不亚于在告诉他,妻主对他动心了。
杨景和眼里的担忧霎时化成了更为柔软的心疼,他用手轻轻的握住她冰凉的手,温柔地道:“好,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徐春明看见他眼眸里的疼惜,心里一暖,刚想说什么,就察觉到手上异样的感觉。
她低头一看,发现杨景和的左手缠着的绷带,她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的手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