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员与商人俱乐部的二楼包厢里,雪茄烟雾浓得化不开。长条橡木桌的三侧坐着神态各异的人。唐天河独自坐在主位,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哈瓦那雪茄,像拿着一枚黑色的棋子。
左手边是北方商人的代表,塞缪尔·温斯洛普。他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深褐色外套的肘部磨得发亮,但那双灰色的眼睛锐利得像港口的老鹰。
他身边坐着约翰·怀特,年轻学者今天换了一身较为体面的深色外套,但手指仍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磨损的线头,眼神里有一丝兴奋和不安。
右手边则是英国皇家非洲公司的代表,詹姆斯·托林顿上校。红色军服烫得笔挺,假发扑着白粉,下巴抬得很高,仿佛空气中弥漫的不是烟味,而是什么不洁的气息。他身后站着一名副官,手始终按在佩剑柄上。
“先生们,”唐天河用雪茄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过来,“时间宝贵。温斯洛普先生,托林顿上校,你们谁先开始?”
温斯洛普抢先开口,语速快得像码头拍卖行的喊价:“唐先生,我们长话短说。新英格兰能提供比南方更灵活、成本更低的贸易网络。
我们的船厂可以为您定制任何型号的船只,价格比英国本土低三成,工期短一半。
我们只需要一个承诺:您不参与南方人那个旨在扼杀我们航运业的垄断联盟,并且,拒绝非洲公司的独家代理权。”他看了一眼托林顿,眼神带着挑衅。
托林顿上校嗤笑一声,用带着浓重伦敦腔的傲慢语调说:“垄断?那是国王陛下授予的特许状!是为了规范贸易,维护秩序!与非法走私是两码事。”
他转向唐天河,试图显得语重心长,“唐先生,与合法公司合作,才能保障您的长远利益。与这些……破坏王国法律的人纠缠,只会玷污您的声誉,甚至引来海军部的特别关注。”他特意加重了“海军部”三个字。
“特别关注?”唐天河终于点燃了雪茄,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上校指的是港口外那两艘‘百夫长’级战舰吗?确实很威武。”
托林顿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唐天河已经察觉。温斯洛普和约翰·怀特也紧张地对视一眼。
“那是……例行的海上巡逻。”托林顿强作镇定。
“巡逻到商港入口,炮门全开?”唐天河轻轻吐出烟圈,“在我的船上,只有一种语言是通用的:实力。托林顿上校,你是在用那两艘船,对我‘说话’吗?”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绷紧。托林顿身后的副官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温斯洛普屏住了呼吸。约翰·怀特则紧紧盯着唐天河,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就在这时,卡洛斯无声地推门进来,俯身在唐天河耳边低语了几句。唐天河眼神微动,点了点头。卡洛斯退了出去。
短暂的沉默被窗外突然传来的一声沉闷炮响打破。不是火药爆炸,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托林顿猛地站起来,冲到窗边。只见港口入口处,他引以为傲的一艘“百夫长”级战舰侧舷附近,冲起一股巨大的白色水柱。
而更远处,一艘悬挂圣龙金旗、体型修长、侧舷炮窗密集的陌生战舰,正缓缓调整着船身,炮口余烟未散。
“你!你敢攻击皇家海军?!”托林顿猛地转身,脸色煞白,声音尖利。
唐天河坐在椅子上,姿势都没变:“上校,那是试炮。我的新船刚服役,水手需要熟悉炮械。而且,贵舰似乎偏离了公认的商船航道,进入了我的舰队警戒区。按海上惯例,警告性射击是合理行为。”
他顿了顿,看着托林顿的眼睛,“何况……只是实心弹砸在水里,提醒一下。毕竟,走火就不好看了。”
托林顿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唐天河,你了半天,却没说出话。
他意识到,对方不仅知道英国本土支援的海军舰队的存在,而且毫不畏惧,甚至敢直接进行武力威慑。那艘陌生战舰的火力和机动性,看起来远超他的想象。
温斯洛普震惊之余,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他立刻接口:“唐先生处事公道!维护航道安全是应有之义!”
他趁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拟定的一份小额贸易合同草案,主要是生铁、木材和帆布,数量不大,但希望能建立一个开端。”他热切地看着唐天河。
唐天河接过合同,扫了一眼,随手从怀里掏出那支黑曜石羽毛笔,在末尾签下了名字。“可以。细节让下面的人去谈。”
温斯洛普如释重负,几乎要笑起来。托林顿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
约翰·怀特忽然低声对唐天河说:“唐先生,您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英国海军毕竟……”
唐天河看向他:“怀特先生,你研究法律和哲学。你认为,是写在羊皮纸上的特许状更有力量,还是能守护贸易航线的炮火更有力量?”
约翰张了张嘴,没能立刻回答,陷入思索。
托林顿强压怒火,试图找回场子:“唐先生,你必须为你的行为负责!我会向伦敦报告……”
“请便。”唐天河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也请替我向海军部的诸位先生问好。顺便告诉他们,圣龙商会期待在遵守国际公约的前提下,与所有秉持公平原则的贸易伙伴合作。
但如果有人想把军舰摆在别人门口当谈判筹码……”他目光扫过托林顿,“我的舰队,也很久没有进行实战演练了。”
托林顿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推椅子:“我们走!你会后悔的!”他带着副官,几乎是冲出了包厢。
包厢里只剩下唐天河和北方来的两人。温斯洛普长长舒了口气,擦着额头的汗:“太好了……唐先生,您真是……有魄力。”
唐天河没接话,目光转向窗外。
港口外,那两艘英国战舰已经开始缓缓转向,驶向外海。
他意识沉入系统,今日签到的提示浮现:【获得8000金币,1000名精锐燧发枪手(已抵达舰队报到,身份:新招募佣兵)】。
系统的丰厚奖励,让圣龙商会的力量又充实了一分。
“温斯洛普先生,”他转回身,“合同签了,但我有个问题。法国人在五大湖区的活动,到了什么程度?”
温斯洛普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您也听说了?他们活动很频繁,用武器和奢侈品拉拢当地的印第安部落,特别是休伦族和渥太华族,对我们所有的殖民地边境都是巨大威胁。
上个月,还有法国皮毛商人出现在奥尔巴尼附近,气焰嚣张。”
约翰·怀特补充道:“这不仅是我们新英格兰的麻烦,也是所有英属殖民地的麻烦。只是……南方那些种植园主,似乎更关心他们的烟草价格。”
唐天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时,伊丽莎白·韦恩的那个瘦高个助手轻轻敲门进来,神色有些不安:“唐先生,抱歉打扰。伊丽莎白小姐让我来问问,关于合作的具体细节,何时可以继续商讨?她……她很急切。”
唐天河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英国战舰帆影,淡淡地说:“告诉你的女主人,耐心是美德。尤其是对猎人而言。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
助手似懂非懂,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温斯洛普和约翰·怀特也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约翰·怀特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唐天河,眼神复杂:“唐先生,您处理今天局面的方式……很独特。力量与克制……这或许是一种新的思路。”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跟着温斯洛普离开了。
包厢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雪茄烟雾缓缓飘散。唐天河走到窗边,看着恢复繁忙的波士顿港。三方势力,各怀鬼胎,而他已经成了他们都必须正视的变量。
卡洛斯再次无声地出现,脸色凝重:“先生,刚收到紧急消息。中尉亲自骑马送来的。”
唐天河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字迹潦草,带着汗渍:
“边境急报!与法国结盟的印第安部落袭击了詹姆斯河上游的多个种植园,韦恩家的‘白杨’庄园被焚,死伤惨重。伊丽莎白小姐请求立刻见您。”
唐天河把纸条在蜡烛上点燃,看着它烧成灰烬。
“备船,”他对卡洛斯说,“回住处。另外,让我们新到的‘佣兵’们做好准备,检查武器,但暂时待命。”
“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