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冻土,震得心肺都在颤。
冷青璃缩在大氅里,身后是夜祁硬得像铁板一样的胸膛。这男人体温高得吓人,隔着几层军装都能烫到她的后背。
她低头,死死盯着手里那个刚缴获的黑色木偶。
这玩意儿不是死物。
指腹刚一触碰,那粗糙的木头表面竟传来一阵黏腻的温热,像是刚从胸腔里掏出来的心脏,在她手心里“突突”地跳。
那一瞬,冷青璃不是觉得恶心,而是——疼。
钻心的疼。
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直接穿透她的肋骨,在她灵魂深处狠狠剜走了一块肉。
之前她只当是涅盘火透支了身体,现在才明白,那是魂丢了。
“唔……”
冷青璃牙关打颤,手里的木偶越发不安分,表面的暗红纹路像活过来的血管,拼命往她皮肤里钻。
“怎么回事?”
夜祁反应极快,勒马的动作粗暴至极,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他低头一看,怀里女人的脸白得像纸,而那只该死的木偶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这破玩意儿咬你?”
夜祁眼底戾气暴涨,伸手就去夺:“扔了!”
“别动!”
冷青璃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夜祁的手劲大得吓人,若不是收力快,差点捏碎她的腕骨。
“这不是简单的咒物。”冷青璃大口喘息,金色的瞳孔急剧收缩,倒映出木偶狰狞的鸟首,“这是……引子。”
风雪把她的声音割得支离破碎。
“那个叫安倍旬的,比我想的更贪。他趁我沉睡时,偷了我的一缕残魂。”
冷青璃举起木偶,那上面流动的暗红,正是她的鸾鸟血脉。
“他把我的魂封在里面,当成饵。我不死,这饵就能源源不断地抽我的气运。”
夜祁的动作僵住了。
下一秒,一股近乎实质的杀意从这具凡人躯壳里炸开,周围几匹战马受惊,不安地刨着蹄子。
“合着那杂碎不光想杀你,还把你做成了充电宝?”
夜祁嘴角咧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笑得比鬼还难看。
“好,真好。”
他伸手,两根手指捏住木偶的脑袋,像是捏着安倍旬的脖子,指节用力到发白。
“那老子就把他的手剁下来,塞进这木偶嘴里。”
就在这时,一直飘在马侧如同透明影子的碧梧突然尖叫出声。
“小姐!不对劲!这气息……”
碧梧平日里是个呆子,此刻却怕得浑身发抖,指着东北方向:“他在炼化那缕残魂!他在用小姐的魂……开门!!”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咯咯咯……”
冷青璃手中的木偶突然剧烈震颤,那双原本是用朱砂点的假眼,猛地翻转,竟变成了两颗还在滴血的眼珠子!
那眼珠子死死盯着夜祁,瞳孔竖立。
一道阴冷、滑腻的声音,直接从木偶的腹腔里钻出来,不用耳朵听,直接往脑仁里钻。
“夜督军,冷小姐,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是安倍旬。
这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戏谑,仿佛他是俯瞰蝼蚁的神。
“你们来得太慢了。”
“既然你们舍不得这缕残魂,那就快点来拿。”
“再晚一刻钟,这把‘钥匙’就要插进孔里了……那个画面,美得我想哭呢。”
“我不光要你的魂,我还要整个北境,都变成我的饲养场。”
木偶的嘴一张一合,喷出一股股黑烟:“快来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听你们临死前的哀嚎了——”
“咔嚓!”
一声脆响打断了这通废话。
夜祁面无表情,两根手指硬生生插进了木偶的嘴里,猛地一别。
木偶的下巴直接被卸了下来,木屑横飞。
那阴恻恻的声音戛然而止。
“废话真多。”
夜祁甩掉手上的木屑,连看都没看一眼那残破的木偶,直接往冷青璃怀里一塞。
“拿好你的魂。”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重重雪幕,看向东北方的天际。
那里,原本漆黑的夜空像是被人砍了一刀。
一道猩红色的裂痕横贯天际,正像伤口一样往外流脓淌血。红光映照下,云层翻滚成了狰狞的兽脸。
吼——!!
沉闷的兽吼声从地底极深处传来,震得战马四蹄发软,跪倒一片。
那种来自远古的压迫感,让在场所有身经百战的士兵都白了脸。
本能告诉他们:前面是地狱。
那是逆妖门。
也是万妖的坟场,如今的出口。
“大帅……那……那是啥玩意儿?”旁边的副官牙齿打颤,连枪都端不稳。
夜祁没理会。
他从背后抽出那把卷了刃的大刀,刀锋指着那片正在滴血的天空。
风雪狂乱,吹得他的军大衣猎猎作响。
“怕了?”
夜祁的声音不高,却透着股狠劲儿。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冷青璃正仰头看他,眼底的金芒在红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媳妇儿,那杂碎偷你的东西,还拿这种鬼把戏吓唬人。”
夜祁抬手,粗糙的指腹狠狠擦过她眼角的红痕。
“既然他开了门请咱们做客,咱们就没有空手回绝的道理。”
他猛地直起身,一拉缰绳,战马吃痛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如同黑夜里的魔神。
“全军听令!!”
这一嗓子,吼破了风雪,吼散了士兵心头的恐惧。
“把所有的炮弹都给老子推上来!把所有的子弹都上膛!”
“管他前面是人是鬼,是神是妖!”
夜祁的大刀在红光下泛着血色,脸上的表情比那即将出笼的饕餮还要凶残。
“敢动老子女人的魂,敢在老子的地盘上装神弄鬼……”
“今晚,老子就带你们去拆了他的阎王殿!!”
“冲锋!!!”
“杀——!!!”
恐惧到了极致,就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五千虎狼之师红着眼,发疯一样朝着那片流血的天空冲去。
马背颠簸。
冷青璃紧紧抓着夜祁的衣襟,风声在耳边呼啸。
她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血色裂痕,感受到体内妖血在沸腾、在咆哮。
不是恐惧。
是愤怒。
既然你想开逆妖门,既然你想放饕餮。
那我就让你看看。
当凡人的刀锋与鸾鸟的怒火交织在一起时,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怪物。
前方,那道天裂之中。
一只巨大的、长满黑色长毛的手掌,已经攀住了裂缝边缘,正一点点将天空撕开。
它……看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