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谢无咎朝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墨眸里的寒意似是淡了些许。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严阵以待、满脸惊惧的众人时，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温和的笑容。
可他本就面色苍白如纸，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死气，那双眸子冷得像万年寒冰，这笑容落在众人眼里，非但没有半分暖意，反而添了几分诡异慑人，更让人脊背发凉。
众人本就被地府判官亲临的阵仗吓得心胆俱裂，此刻见他这般模样，更是吓得连连后退，脚步踉跄，不少人后背都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神里满是惶恐，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接他的话。
一时间，这渡口的阴风愈发凛冽，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慌乱与不安。
苏慕昭在说出“你来了”三个字后，倒也没有直接上前，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谢无咎身上。
两人隔着摇曳的光影与弥漫的黑雾对视，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气流在交织。
下一秒，谢无咎便收回了目光，转身朝着沈砚辞的方向缓步走去。
玄色衣袂在阴风里轻轻翻飞，周身的黑雾随之流动，每一步落下，都似带着无形的威压，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苏慕昭看着他走向沈砚辞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暗自思忖：
果然，他们二人本就相识。
虽然中间过程多有错漏……但怎么说之前的猜测倒是没出错。
沈砚辞见状，神色依旧凝重，却也强迫自己压下心底的忌惮，稳稳站在原地，没有后退半步。
谢无咎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墨眸沉沉地看着他，语气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对旁人的疏离，多了些许熟人间的直白：
“东西找到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落在每个人耳中。
众人皆是一脸茫然，根本听不懂他们口中的“东西”指的是什么，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疑惑，却没人敢出声询问，只能屏息凝神地听着。
沈砚辞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地回应：
“还没有，线索断在了漕运私货的源头，背后牵扯太深，暂时不便贸然追查，免得打草惊蛇。”
“不便？”
谢无咎眉峰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质疑，
“你如今做的这些事，就该是你该做的？用谎言掩盖真相，用假象维系平静，这可不是你当年的作风。”
“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
沈砚辞淡淡开口，眼神坚定，
“你只说让我寻那东西，却没说要我怎么做，更没说要我为了寻它，毁了临江府满城百姓的安稳。”
“此案牵连甚广，一旦彻底揭开，后果不堪设想，我这么做，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两人的对话简短，语气平静，却隐隐透着一股对峙的意味，气场交锋间，连殿内的阴风都似是弱了几分。
周围的人听得云里雾里，只隐约能察觉到，这两位之间关系不一般，且他们所图之事，远比这桩杀人案更重要。
临江府的案子，或许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沈砚辞目光一转，落在不远处的苏慕昭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探究，随即看向谢无咎，开口问道：
“这位姑娘，是你派来的？”
他自始至终都觉得苏慕昭气质不凡，心思缜密，对案件的敏感度远超常人，
且在判官出现时，她是唯一不惧的人，难免让人怀疑她与谢无咎有关联。
谢无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苏慕昭，墨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转瞬即逝，随即收回目光，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淡淡道：
“我倒希望是我派来的，可惜，不是。”
沈砚辞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惊讶，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一直笃定苏慕昭是谢无咎的人，毕竟能在判官面前如此镇定，又对案件如此了解，绝非普通百姓，
如今听闻并非如此，倒是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他重新看向苏慕昭，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越发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
苏慕昭察觉到他的目光，却依旧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他们的对话与自己无关。
谢无咎不再纠结此事，转而看向沈砚辞，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
“临江府百姓集体隐瞒真相，虽事出有因，却也沾染了因果，若不处理，日后恐生祸端。”
“你设法将他们关于此案的记忆稍作处理，抹去关键部分，只留水鬼作祟的假象，避免后续再生枝节。”
沈砚辞眉头微蹙，面露难色：
“临江府百姓众多，每个人的记忆深浅不一，且此事在他们心中印象深刻，想要妥善处理，不留下后遗症，对我来说，是个极大的工作量，耗费的心神可不是一星半点。”
他所言非虚，记忆处理本就不易，还要兼顾这么多人，难度极大。
谢无咎自然知晓其中难处，沉默片刻，开口道：
“此事过后，我会帮你解决一桩麻烦，你之前寻的那东西，我也会给你额外的线索，算是补偿。”
沈砚辞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动容，随即点了点头：
“好，成交。”
他本就有不得不寻那东西的理由，如今有谢无咎的线索相助，再加上能解决一桩心头麻烦，即便工作量大些，倒也值得。
两人达成一致，对话就此落下。
殿内的阴风不知何时渐渐平息，弥漫的死气也淡了许多，仅剩的几盏烛火不再剧烈摇曳，稳稳地燃烧着，映照着殿内众人的身影。
谢无咎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慕昭身上，墨眸深邃，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只是淡淡一瞥，随即转身，周身的黑雾渐渐浓郁，将他的身影包裹其中。
“拿好判官令，等会我来寻你。”
下一秒，玄色身影便凭空消失在殿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一丝淡淡的死气，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苏慕昭看着手里暗暗发烫的判官令，思绪渐渐飘远了一些。
“诸位，那么沈某便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