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青就出了帐篷。
手里攥着那本写满字的笔记本，边走边翻。纸上全是昨夜整理的数据，弹药消耗、人员分布、敌军行动路线，还有小雨补上的李根柱名字。他把这页多看了两眼，折了个角，合上本子，直奔指挥部。
张将军已经在等他。
桌上铺着根据地全境地图，几处山口用红笔圈了出来。林青没客气，直接把本子放在桌角，开口就说：“敌人这次是来摸底的，打完就想回去交报告。我们赢了，但他们下次会改打法。”
张将军点头：“你昨晚让侦察队追七里，很准。逃出去的那批人，确实在五里外碰头了。民兵发现脚印，往北去了。”
“那就说明，他们背后有人接应。”林青指着地图，“不能光守，得让自己变得更难打。”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绕弯。
张将军拍板：“你说怎么干，我批资源。”
林青立刻说：“三件事。第一，加固哨位和指挥所，用缴获的铁皮和水泥修掩体；第二，全队轮训，每周分批练实战科目；第三，成立战术小组，总结打法，编成教材发下去。”
“钱和材料我来调。”张将军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字交给勤务员，“今天就把工事队拉上去。训练的事，你主抓。”
“行。”林青收起纸条，“我马上开始。”
走出指挥部，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林青没回休息点，转身去了训练场。空地上早就围了一圈人，都是昨夜参战的战士。有人靠在枪上打盹，有人低头擦枪管，气氛松散。
他站到中间，拍了两下手。
“都听好了。从今天起，每天两个科目。第一个——识别伪装身份。”
人群嗡了一声。
一个老兵嘟囔：“打赢了还练？又不是没杀过人。”
林青没理他，转头对身边人说：“拿道具来。”
不一会，两个箱子被抬上来。一个装着破衣服、脏斗笠、烂草鞋；另一个是缴获的敌军证件、徽章、联络暗语本。
林青随手抓起一件灰布衫套上，脸上抹了把土，蹲到队伍最后，混进人群。
“现在开始。十分钟内，找出队伍里的假俘虏。线索有三个：衣服不对季节，说话没口音，手太干净。”
说完他就不出声了。
战士们面面相觑，接着开始互相打量。
有人盯上了角落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凑过去问：“你是哪部分的？”
那人支吾半天，说不出来。
旁边另一个年轻人突然喊：“他的手！没茧子！昨天炸掩体的时候，谁的手不磨破？”
林青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土：“答对了。我穿的是后勤民工的衣服，但手是干净的。战场上，细节露马脚。”
刚才说话的老兵脸有点红。
林青看着他：“你觉得没必要练？那你告诉我，要是敌人派个‘伤员’混进来，半夜割你喉咙，你醒得过来吗？”
没人再说话。
林青把衣服脱了扔进箱子里：“昨天我们死了三个兄弟。他们不是死在正面交火，是被人从背后偷袭。练这些，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活命。”
他顿了顿：“下一个科目，下午两点，夜间反渗透演练。所有人参加，缺一个，全班加练。”
散场后，几个班长主动围上来要训练计划表。
林青当场画了个流程图：三人一组，一人警戒，两人轮休；换岗时间随机；发现异常不开枪，先传信号。他一边讲，一边在地上用木棍划线演示路线。
有个新兵问：“要是真有人摸进来怎么办？”
“按预案行动。”林青说，“别慌，别喊，悄悄堵住出口。我们不怕敌人强，怕的是乱。”
中午饭他没吃多少，扒了几口就放下碗。
回到自己帐篷，从枕头下抽出一本空白册子，开始写《三人小组应急处置手册》。每一条都配上简单图示，动作分解到步。写到一半，手指发酸，他甩了甩手腕，继续写。
外面传来脚步声，赵刚掀帘进来。
“听说你一早就在训练场？”
“嗯。”
“你不累？”
“累。”林青抬头，“但敌人不会等我们睡够了再来。”
赵刚坐下：“我带二班去北坡修掩体了，用了缴获的钢板，能防炮片。你也别把自己逼太狠。”
“我没逼自己。”林青把写好的几页递过去，“我在升级。熟练度涨了，反应快一点，看东西更细。以前记不住的地形变化，现在扫一眼就能画出来。”
赵刚翻了翻手册：“这玩意能发下去？”
“下午就印。”林青合上本子，“你让各班派一个人来领，顺便把训练时间报给我。”
赵刚走后，林青没停。
他拿出枪，拆开，再装上。一遍，两遍，三遍。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一遍，闭着眼完成，只用了十二秒。
他知道，这不是天赋，是练出来的。
傍晚，第一批训练结束。
战士们累得坐在地上喘气，但眼神不一样了。不再是打赢后的松懈，而是紧绷后的清醒。
林青站在沙盘前，用木棍指着一处洼地：“明天科目三，快速响应突袭。假设敌军凌晨三点进攻，你们只有两分钟集结时间。谁迟到，罚站岗三天。”
一个年轻队员举手：“林队，你咋啥都会？”
林青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我不比你们强。我只是每天都多练一会儿。”
那人低头不语。
林青把木棍插进土里：“你们记住，战场上没人给你第二次机会。我们现在流汗，是为了将来少流血。”
他转身准备走，又被叫住。
“林队！”
是早上提问的那个新兵。
“你说敌人还会来？”
林青回头：“他们考了我们一次。下次，该我们出题了。”
他说完就走。
天黑透了，营地安静下来。
林青又回到训练场，借着月光在地上画新的沙盘。画完一条伏击路线，他蹲着没动，手撑在膝盖上。
远处传来巡夜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听见有人低声议论：
“林队真狠，打完仗都不歇。”
“可你看他练得比谁都认真。”
“他说得对，咱们不能只靠拼命赢。”
林青没回应，只是把手边的石子一个个摆进沙盘缺口，压实地形转折点。
然后他抓起一把土，撒在刚刚画好的撤退路径上。
风一吹，痕迹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