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誉忙拱手应道:“殿下一心为国操劳,乃大梁之幸。殿下放心,后续属官推行新政,本王必会全力配合,绝无半分推诿。”
萧大器闻言颔首,随即拱手作别,转身登上去往荆州的船只。
此时在另一边的徐陵已经到达了湘州的最南端,桂阳郡的阳山关处。
徐陵与亲卫王唐驻足路旁,摊开舆图仔细对照,距阳山关仅剩数里之遥。
王唐望长舒一口气,难掩欣喜道:“太好了,徐副使,咱们总算要到桂阳关了。”
徐陵直起身,沉声道:“确实不易,十日,日夜兼程,终是抵达了桂阳郡。”
二人此行自北向南而行,沿官道一路穿行,过衡阳、经耒阳,越丘陵沟壑,涉溪涧浅滩,辗转奔赴桂阳郡,全程无一日停歇。
徐陵沉声道:“此刻尚非放松之时,随我来,先出关再说。”话音落,他领着十余名亲卫径直往阳山关行去。
阳山关是踏入岭南的最后一道咽喉要隘,常年有守军戍卫,往来行旅循例需接受盘查,本是寻常境况。
几人皆着朴素布衣,打扮寻常不显张扬,可至关前却见异状,聚拢着诸多往来行旅,尽数被拦在关下,守军正逐人细致搜查,盘查严苛程度远胜往日。
王唐察觉情形不对,快步上前,对身旁一位面带商气、似常年奔走四方的汉子拱手问道:“这位大哥,敢问前方为何查得这般严密?往日过关从无这般周折。”
那商人熟谙行路门道,闻言随口答道:“具体缘由我也不甚清楚,只听人说近日风声紧,似是湘州境内查出了奸细,上头传令各关口严加核实盘查,半点不敢松懈,故而慢了许多。”
王唐听罢,心中已然猜透几分缘由,不再多问,王唐快步折返,将关外严查的缘由据实禀明。
徐陵听罢,眉头微蹙,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他们随行所带皆是寻常行囊,无非赶路的干粮与换洗衣物,并无异常。
唯独他怀中藏着两样物件,极易引人留意,稍有不慎便会生出事端。
王唐面露难色,低声道:“大人,眼下关口盘查这般严苛,怕是难顺利过关。”
徐陵沉声道:“不妨事,自有应对之法。”
言罢,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方官防印信,印面清晰刻着萧誉的亲盖官印,旁附完整批文,正是此前萧大器从萧誉处取来的信物。
王唐见状,眼中满是诧异,脱口道:“大人竟藏有此物?”
徐陵握着印信,语气笃定:“皆是太子思虑周全,早料到我等此行沿途恐遇阻拦,故而提前备下这官防印信,以备不时之需。”
徐陵携众人缓步走向桂阳关,守关主将杜幼安立在关前,此人行事素来严谨。
数月前奉命落实萧誉核查边境的指令,日日亲力亲为,虽迄无异常,依旧不敢有半分松懈。
行至查验处,守军按例上前搜查,伸手要翻查徐陵身侧包袱时,却被徐陵抬手制住。
那士兵当即沉脸呵斥:“你敢抗命?过关循例查验,岂容你阻拦?”
话音落,周遭守军闻声聚拢而来,杜幼安亦闻声移步上前。
徐陵神色笃定,沉声直言:“此物,你动不得。”
杜幼安打量几人,衣着看似寻常,可随行护卫站姿挺拔、气度凛然,
为首的徐陵虽着便服,却自带沉稳气度,绝非普通行旅。
他看向徐陵,沉声发问:“尔等何人?为何拒不配合查验?”
徐陵抬手拱手,缓声道:“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杜幼安见他举止不凡,不似歹人,便示意其随自己移步一旁。
转至转角僻静处,杜幼安身后跟着两名亲卫,目光紧盯着徐陵,沉声道:“此刻不妨明说,尔等究竟是何人?”
徐陵未急着应答,目光扫过杜佑安身侧亲卫,道:“将军若真想知晓,还请屏退左右。”
杜佑安闻言厉声斥道:“大胆!你究竟是何身份,竟敢这般与本将说话?我今天非要看看你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包袱散开,内里并无旁物,唯有一方紫檀木匣盛着的印信与批文静静躺着。
杜诱安探手抄起印信细看,只见素白绢帛上分明是河东王萧誉的亲笔批文。
末尾钤着的河东王湘州刺史的大印朱痕清晰,棱角分明,绝非伪造。杜幼安心头剧震,惊出一身冷汗,方才的怒意瞬间消散。
他不敢耽搁,当即挥手屏退周遭亲卫与守军,躬身垂首,双手捧着布包稳稳递还徐陵说道:“末将鲁莽失度,不知是大人亲至,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恕罪。”
徐陵抬手接过布包,面容平静的说道:“将军行事未免太过操切,若误了要紧事,岂容轻易担待?”
杜诱安忙拱手躬身,连声请罪:“末将知错,愿听大人责罚。”
徐陵眸色沉凝,缓声道:“我受河东王亲派,此行乃机密要务,你需严封口风,断不可将我等行迹泄露半分。此番若因你走漏消息误了大事,便是一等重罪,你担待不起。”
杜诱安怎料竟在此地遇上手持萧誉亲授印信的亲信,连连拱手应诺:“是是是,大人所言极是,末将谨记在心,绝不敢有半分疏漏。”
言罢侧身让开通路,恭声道:“大人请过,末将这就放行。”
徐陵颔首,携随行众人稳步前行,凭萧誉的印信,顺利出了阳山关。
徐陵一行人离开以后走了二三十里,回望来路无半分人影尾随,周遭尽是荒郊野径,方才放缓脚步。
王唐侧首对徐陵道:“大人,这般看来,咱们总算是稳妥过关了?”
徐陵也颔首沉声道:“嗯,应是无碍了。”
王唐仍有些疑惑顺势问道:“只是大人,方才杜诱安扯开的包袱里,分明该有圣旨还有……!”
徐陵闻言赶忙示意对方不要声张,随即轻声说道:“此等关乎性命的紧要之物,我怎会轻易置于包袱中任人查验?都在此处。”
徐陵拍了拍自己肚子,还有绑腿带王唐似乎明白了什么,眸中满是诧异:“竟不知大人您身为文人,竟会以身藏物,将这般重器贴身保管。”
徐陵缓声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此事唯有你我二人知晓,切不可对外声张。若传出去落得辱没皇威之名,我万难担待。”
王唐方才逃过一劫,本就心有余悸,此刻听闻徐陵周密考量,满心皆是敬佩,连忙拱手应道:
“徐大人这般机智谨慎,属下唯有钦佩,断不会多言半句,更无半分轻慢之意,大人放心便是。”
徐陵擦了擦额角汗水对王唐说道:“接下来的路径该怎么取?这一路能轻巧绕开五岭的险关隘口,全靠你这岭南出身的熟路之人,才没在山坳里耽误时辰。”
王唐说道:“大人放宽心,咱们再赶个十几里脚程,就能到洭水,沿着这洭水一路南下,不出三日就能直抵高要郡。”
徐陵眸色一沉说道:“既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务必尽快赶到洭水渡口,耽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