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说这昭嫔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延禧宫西侧的下人房里,几个太监围着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太监。
其中模样清秀的小太监恭敬地问道,其他人也都眼巴巴等着他发话,神色间都对这老太监有些恭维。
“哼,还不是看咱们有用处了,又拉不下脸来求和,就拿个小崽子做样子。”
一个满脸痘疤的太监阴阳怪气道,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那老太监咂吧了下嘴,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抽着旱烟。
直到烟锅里的烟丝燃尽,他才在鞋底上磕了磕烟灰。
他既不点头也不回话,任由那几个太监说来说去。
最后,还是那个清秀小太监开口问老太监:
“师父,您给个准话,徒弟也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行事啊。”
老太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得了,等会儿去给昭嫔娘娘请个安,自然就明白了。”
“哎呦,有师父您这一句话,徒弟就放心了。”
早在昭嫔娘娘封嫔的时候,就有几个太监怂恿他一起去向昭嫔娘娘请安,可他师父没发话,他就一概当没听见。
直到今早传来赏赐小太监的消息,他才敢领着这几个太监探探师父口风。
昭嫔娘娘之前不喜太监伺候,一个贴身服侍的太监也没有,让这满宫里的太监没少笑话他们。
得知昭嫔娘娘不喜太监,所以就算昭嫔娘娘封了嫔,师父也不去“拜山头”,可真是急坏了他。
师父是从康熙爷手下的首领太监梁久功手里调教出来的,后面还贴身服侍过康熙爷,所以性子难免有一些傲气。
康熙爷仙逝后,就被分到了这延禧宫里做首领大太监养老,他自然也跟着师父到了这里。
他想着往事,心里也热切起来,若是得了娘娘看重,师父也能有个盼头,别像现在这样,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个六十老翁,行将朽木、浑浑噩噩过日子。
他找来师父没穿过的太监服,请了小宫女用火斗烫的平平整整,跑进来拿给师傅瞧。
梁七喜看着徒弟忙前忙后的样子,又提了提精神,总要替他这徒弟找找后路啊……
苏姝姝刚用完早膳,正倚在窗边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雀,宝鹊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道:
“娘娘,延禧宫首领太监梁七喜带着几个小太监来给您请安了。”
她闻言挑了挑眉,原本百无聊赖的神情顿时鲜活了几分。
她正觉得无聊,难得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解闷,况且还是这么大阵仗,立马起了兴趣。
“让他们去偏殿候着。”
她懒懒地摆了摆手,唇角微微上扬。
梁七喜一行人原以为这是昭嫔娘娘给的下马威,毕竟宫里主子们惯用这招,先晾着奴才们,磨一磨他们的性子。
可没想到,他们刚在偏殿站定没多久,殿外便传来一阵环佩叮咚之声,昭嫔娘娘竟这么快就来了。
梁七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领着众人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
“奴才给昭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苏姝姝坐在上首,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见梁七喜虽跪着,背脊却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倒是与寻常太监不同。
“起来吧。”
她没让他们跪着听训,甚至没多刁难,直接叫了起。
几个年轻的小太监心里没底,起身时腰板都弯了几分,生怕下一句就是“滚出去”。
谁知昭嫔娘娘只是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说说吧,怎么今日想着请安来了?”
刚才她已让001翻过原主的记忆,这才知道原主对太监极为厌恶,认为他们是“没根的残缺之人”,平日里连近身伺候都不许。
苏姝姝心里暗叹,她可是要维持住原主的形象的,这可难办了……
梁七喜垂首答道:“昭嫔娘娘如今是延禧宫主位,奴才们自当来拜见,日后也好尽心伺候。”
苏姝姝暗自点头,这人说话滴水不漏,倒是个可用之才。
她略一沉吟,下定决心,横竖原主在皇上面前的人设稳住就行,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稍稍变通也无妨。
“嗯,日后延禧宫里的太监差事,你们各司其职,至于如何安排……” 她顿了顿,看向那个为首的老太监。
“就听梁公公的调度,他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是,奴才遵旨!”几个小太监如蒙大赦,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往后在延禧宫当差,总算不必再战战兢兢了,这腰杆子也终于能直了些。
“梁公公,晚膳前拿出一份章程来,这延禧宫有何不妥当的,都写在章程里。”
“是,奴才一定尽心。”
小太监们纷纷退下,梁七喜却站在原地没动。
苏姝姝苏姝姝抬眸看他:
“梁公公,可还有什么事?”
却见梁七喜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奴才斗胆,想替徒弟求个恩典。”
苏姝姝轻笑一声:
“嗯?刚安排了你件事,你就要求个恩典,看来是有把握能拿出个好章程了。说说吧,什么恩典?”
“奴才的徒弟梁福安,做事还算稳妥,奴才想求娘娘,让他做延禧宫的大太监。”
“这倒有趣,延禧宫里的太监职位你安排就是,只要章程有度,本宫自是要用。”
梁七喜闻言,又重重磕了个头:
“昭嫔娘娘宽容,奴才深谢昭嫔娘娘恩德。”
“起来吧…”苏姝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梁公公只要不怕你那徒弟把你顶替了,只管安排。”
梁七喜由宝鹊搀扶着,听到这话也只是躬着腰,什么也没说。
他站起后神色不变,只躬身道:“奴才告退。”
“对了,还有那今日送膳的小太监,他日后就负责领膳,不用再改。”
“是,奴才记下了。”
“退下吧。”苏姝姝挥了挥手,又对宝鹊道,“宝鹊,送送梁公公。”
“是,娘娘。”
宝鹊和梁七喜走出殿门,刚跨过门槛,就见院子角落里探出个脑袋——是梁福安,正眼巴巴地等着自家师父。
梁七喜后瞪了他一眼,惹的梁福安下意识缩了回去。
宝鹊忍不住笑着打趣:
“梁公公可真是有个好徒弟,生怕您丢了似的,在这儿猫着呢。”
梁七喜干笑两声,打着哈哈:
“宝鹊姑娘顽笑了。”
“得,那我也不远送了。”
宝鹊从袖中取出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递给梁七喜,“这是娘娘赏的,梁公公拿去请他们喝茶。”
“多谢宝鹊姑娘。”
梁福安此时已经走了过来,他连忙上前接过荷包,感受到里面的重量,顿时有些诧异。
他下意识看向师父,见梁七喜神色如常,便也低下头,不动声色地将荷包拢进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