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传来的脚步声整齐而沉重,带着金属摩擦的细响,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孤儿院那扇铁门外。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
屋内的气氛瞬间紧绷。余妈妈和孩子们脸上刚刚因获得大量铜钱而泛起的喜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不安。石头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小丫则害怕地缩到了余沐晴身后。
余晖对妹妹和二狗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气息,主动走上前,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三名“官差”。
依旧是那身类似古代衙役的制式服饰,面色苍白,腰间佩着骨制短棍。与之前入城时遇到的那几位不同,这三位官差身上的气息更加凝练,为首的那一位,其精神波动甚至隐隐达到了四阶巅峰的程度,带着一股冰冷的压迫感。
他们的目光越过开门的余晖,首先扫了一眼院内,尤其是在看到二狗子,以及被余沐晴抱在怀中的星尘时,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光芒,像是在核对信息。
随后,为首官差的精神波动锁定在余晖身上,冰冷而直接:
“编号丁戌七三院落,记录绑定者:余氏。根据‘安宁枢机’监测,此院落于一盏茶前出现超规格愿力波动,峰值超出基准值四百七十倍。依据《安宁律》第三章第九条,需进行现场核查。”
余晖心中了然,果然是因为钱箱的异常。
他面色不变,平静回应:“官差大人,我们刚回城与家人团聚,心中感念‘陛下’恩德,情绪激动了些,或许是因此引动了钱箱反应过激。”
他半真半假地解释,将原因归咎于重逢的激动情绪,这倒也符合愿力产生的原理。
为首官差那盯着余晖,似乎在分析他话语的真实性。片刻后,冰冷的精神波动再次传来:
“已核实身份信息:余晖,五阶;余沐晴,四阶;未知犬型生物,四阶;未知鱼类生物,状态特殊。外来者,需明确告知尔等:”
“‘安宁钱箱’乃陛下恩赐,维系鬼域平衡之基石。严禁以任何非祈祷形式强行干涉、灌注能量或试图破解其结构。任何异常波动皆在‘枢机’监控之下。尔等实力不俗,更应谨守规矩,不得扰乱‘安宁’秩序。若有违逆,视同挑衅陛下威严,将依律严惩!”
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它们虽然不清楚余晖具体做了什么,但那远超常规的愿力波动已经引起了上层注意,这次是警告,下次可能就没这么简单了。
“多谢官差大人提醒,我们定当谨记,遵守‘安宁’律法。”余晖从善如流,态度谦和。在没有弄清楚鬼皇真正底细和目的之前,他并不想贸然与这里的统治力量发生冲突。
三名官差在院内扫视了一圈,重点看了看那个已经恢复平静的钱箱,确认没有其他异常后,便不再停留,转身迈着整齐而僵硬的步伐,离开了孤儿院门口,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直到官差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院内众人才松了一口气。余妈妈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小晖,刚才那动静,真是你弄出来的?”
“嗯,一时没控制好。”余晖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解释。他走到院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官差离去的方向。
“安宁枢机”......监控全城愿力波动......这鬼域的运转,似乎建立在一种精密的规则体系之上。
经过这番折腾,时间已近晌午。晦暗的天空依旧被怨念力场形成的“穹顶”笼罩,看不到太阳,只能凭借光线判断大致时辰。
余晖正准备和余妈妈商量一下,用新得的铜钱去换些粮食回来,给孩子们做顿像样的午饭——
“咚、咚、咚。”
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
怎么又来了?众人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
“谁......谁啊?”石头壮着胆子朝门外喊了一声。
门外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带着几分熟悉的笑声:“嘿嘿,是咱,老朱。这不,晌午了,咱寻摸着你们这儿肯定缺嚼谷,带了点粮食过来,算是给孩子们庆贺庆贺!”
是朱老爷子!
余晖与余沐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官差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带着粮食来了?这时间点,未免也太巧了些。
余晖示意石头开门。
门开处,只见朱老爷子依旧穿着那身粗布长袍,一手拄着那根盘龙拐,另一只手则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麻布袋,看那沉甸甸的样子,里面装的粮食恐怕不少。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目光扫过院内,尤其在余晖和那个安静角落里的钱箱上停留了一瞬。
“朱大哥,你......你这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余妈妈连忙迎上前,又是感激又是无措。
“诶,妹子说的哪里话。”朱老爷子笑着摆手,将粮食袋放在院内石磨上,“孩子们能平安回来,是天大的喜事。咱这做长辈的,表示表示,应该的。”
他说着,目光转向余晖,笑容意味深长:“小友,刚回来就闹出不小动静啊?连内城的‘巡值衙役’都惊动了。”
余晖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晚辈一时忘形,惊扰了邻里,还劳朱爷爷挂心,实在惭愧。多谢朱爷爷慷慨赠粮,解我等多日之忧。”
“嘿嘿,无妨,无妨。”朱老爷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二狗子和星尘,最后又落回余晖身上。
他没有追问钱箱异动的具体细节,也没有久留的意思,仿佛真的只是来送个贺礼。
“好了,粮食送到,咱也就不多叨扰你们一家人团聚了。”朱老爷子拄着拐杖,转身欲走,临到门口,却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余晖一眼,若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
“小友,既入此城,便需知‘安宁’二字来之不易。有些事,急不得,也......强求不得。凡事,多看看,多想想。”
说完,他不再停留,哈哈一笑,迈着稳健的步子,飘然而去。
余晖站在门口,望着朱老爷子消失在棚户区狭窄巷道里的背影,眉头微蹙。
这位朱爷爷,送来粮食是实打实的帮助,但他最后那几句话,却像是警告,又像是......点拨?
他显然知道官差为何而来,也知道那异动与余晖有关。但他没有点破,反而送来粮食,并出言提醒。
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晌午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勉强洒在院落里,映照着那袋沉甸甸的粮食,也映照着余晖心中越发浓厚的迷雾。
这金陵鬼域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哥,这朱爷爷......”余沐晴走到余晖身边,低声说道,眼中也充满了疑惑。
“先不管那么多。”余晖收回目光,脸上露出笑容,看向那袋粮食和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孩子们,“至少,今天孩子们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他转身,对余妈妈和孩子们说道:“余妈妈,石头,小丫,我们来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