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的手刚触到那枚未点燃的纪念币，掌心血迹就顺着金属边缘渗了进去。耳钉突然发烫，不是预警，而是共鸣。他能感觉到地底传来的心跳越来越快，像一面鼓在催命。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就在他准备咬破舌尖喷血贴符的瞬间，一道赤红雷光从天而降。没有预兆，也没有声响，只有一道笔直的闪电劈在炼魂炉正中央。炉体剧烈一震，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绿焰从缝里窜出，烧得空气噼啪作响。
风火轮的声音紧随其后。
王灵官踏空而来，三目齐睁，电光在他眼眶中旋转。他右手握金鞭，左手结印，落地时一脚踩碎三块岩板。他看都没看秦明一眼，只低喝一句：“动手！”
秦明没犹豫。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破军符上，右手猛地将符纸拍进炉眼。符纸刚贴上去，整座炼魂炉猛然晃动，炉口的火焰“轰”地一下变成绿色，温度骤降。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变形。
远处传来笑声。
不是从某个方向传来的，是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酆都大帝的声音遍布空间，“每破一案，七魂永灭。这是你们亲手写下的规则。”
秦明耳朵嗡鸣，眼前画面一闪。他看见奶奶的坟前下着雨，泥土塌陷，棺材板被掀开。他又看见张瑶坐在病房床上冲他笑，手里拿着一张续命契约。接着是张立国站在警局门口，把警徽递给他，说：“这案子，交给你了。”
这些画面太真实。每一个细节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他闭上眼，左手摸到耳钉。金属还有温度，是真实的。他用力掐了一下耳垂，痛感让他清醒了一瞬。
“师父！”他睁开眼大喊，“再开一道雷！”
王灵官早已准备。金鞭高举，三目电光暴涨，第二道雷光轰然落下，正中第一道裂缝。绿焰被逼退半尺，炉体震颤加剧，地面开始龟裂。
两人之间的配合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一个主攻，一个护阵，节奏紧凑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可酆都大帝的攻势没停。
幻象再次浮现。这次是秦明自己。他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炼魂炉前，手里拿着破军符，却没有贴上去。那个“他”转身走了，身后是一片死寂的地府。接着画面切换，亡魂被重新编录，生死簿翻页，所有名字都被抹去。最后定格在一张纸上——他的名字被划掉，标注“违规者，清除”。
“你救不了任何人。”声音又来了，“你只是让毁灭来得更快。”
秦明右拳砸向地面。岩石崩裂，掌心伤口撕裂，血流出来。疼痛让他稳住意识。他抬头盯着炼魂炉，吼道：“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做过的事！”
王灵官站在他侧前方，忽然收起金鞭。双手在胸前交叉，结出一个古老手印。一道雷符从他心口浮出，通体金黄，边缘缠绕电蛇。他低声念了一句什么，雷符瞬间膨胀，化作一面光盾挡在两人上方。
绿焰扑来，撞在光盾上发出炸裂声。光盾出现裂痕，但没破。
“时间不多了。”王灵官终于回头看了秦明一眼，“它要自毁。”
秦明明白他的意思。炼魂炉一旦爆炸，整个地府通道会被彻底封死。他可能活不了，王灵官也逃不掉。
“那你走！”秦明吼，“我来断后！”
王灵官没理他。反而抬起右手，金鞭脱手飞出，在空中化作一道锁链，缠住炼魂炉顶部的裂口。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开始发光。那光不是金色，而是纯粹的雷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记住！”他突然大喝，声音压过一切轰鸣，“人间正道需——”
话没说完，炼魂炉核心猛然抽搐，一股黑色气流从炉口倒灌而出，直接撞向王灵官。他整个人被掀飞，却在半空中强行扭身，左手一挥，雷符脱手而出，精准嵌入炉眼深处。
轰！
一声巨响，整个地府空间剧烈震荡。炼魂炉外壁炸开数道大口子，绿焰喷涌如潮。王灵官的身体在空中化作一道纯雷之躯，直扑炉心。他用自己当锁，硬生生堵住了能量逆流的缺口。
秦明被冲击波掀翻，滚出十几米远。他挣扎着抬头，看见王灵官的身影已经完全融入雷光，只剩一个轮廓在炉中燃烧。金鞭残影从炉缝中飞出，打着旋落在他脚边，还带着一丝温热。
“师父——！”
他想冲过去，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是王灵官最后一击。金鞭抽在他后背，力道极大，直接把他甩向来时的裂隙。他身体腾空，眼角余光看见炼魂炉开始坍缩，内部形成一个黑色漩涡。王灵官的轮廓在漩涡中心一闪，随即被绿焰吞没。
耳边只剩那一句没说完的话在回荡。
人间正道需——
他飞出裂隙的瞬间，最后看到的是炉体崩解的画面。纪念币一枚接一枚炸开，金线断裂，碑文熄灭。整个空间像玻璃一样碎裂，黑暗从四面八方压来。
他的身体在失重中漂浮。
耳钉还在发烫，微弱但持续。金鞭残影缠在他手腕上，轻轻震动，像心跳。
下方的地府已经看不清了。只剩下混乱的能量流和不断塌陷的空间碎片。他知道自己还没回到人间，也没落地。
但他还醒着。
还能动。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那张烧焦的照片还在。张瑶的脸贴着他皮肤，有点烫。
头顶有光。
不是阳光，也不是月光。是一种灰白色的亮，像是阴阳交界处特有的那种光。他慢慢转头，看见裂隙正在闭合。最后一丝缝隙只有巴掌宽，外面隐约能看到城市的夜景轮廓。
一辆货车正驶过跨江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