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基建调度司的铜钟刚敲过卯时,方正的指尖在全国运输舆图上戳得发烫,红笔圈出的湖州,像颗烧红的火星子,燎得人心里发急。
李青瑶抱着急报闯进门,脚步带风,纸页边角被攥得发皱,墨迹混着汗渍,语气急得发颤:“湖州快撑不住了!连旱半月,粮价飙到五文一斤,百姓排队排到后半夜,有老人饿晕在粮店门口,抬去医馆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方正的目光死死钉在舆图上,湖州离保定粮仓隔着三条河、两条粮道,直线看着近,实际运输得绕不少弯路。
之前定了网规,统一了运输标准,可各地物资还是各玩各的——北方余粮堆在仓里发霉,南方缺粮区饿殍渐现,这死结必须解开。
“调度司今日开锣!”方正猛地拍案,案上笔墨震得乱颤,声音斩钉截铁,“第一单:保定三万石余粮,三天内运到湖州,晚一刻都不行!”
他心里却压着块乌云:余党篡改网规没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会不会趁调度司刚起步,在运输路上动手脚?这可是第一单任务,砸了,民心就散了。
调度司里,三十名主事围着巨大的舆图,笔墨纸砚摆得整齐,却没人敢下笔——三万石粮,走粮道、转漕船、过运河,老规矩得七天,三天?简直是天方夜谭。
“保定到沧州的粮道就够走两天!”粮道主事擦着额头的汗,声音发飘,“换马不换人,漕船衔接还得耽误两天,三天根本到不了,除非插翅飞过去!”
“运河上的漕船刚改造完,没试过大批量运粮,万一漏水、搁浅,别说三天,十天都到不了!”漕运主事戳着舆图上的运河段,眉头皱成疙瘩,语气满是担忧。
方正没废话,拿起笔在舆图上划了条利落的直线:“粮道走保定到沧州,用统一窄轮粮车,每车三十石,五十名禁军跟着,换马不换车,耽误一刻提头来见!”
“沧州到济宁走运河,调十艘改造后的漕船,每艘装三千石,连夜赶路,船员三班倒,歇人不歇船!”
“济宁到湖州走内河,用窄轮粮船直接闯护城河,粮仓就在河边,卸粮就发,不绕半点弯路!”
他笔锋一顿,声音沉得像铁:“每段路专人对接,用调度司特制铜符验身份,正面刻‘调度’,背面有暗纹,暗号按时辰换,错一个字都不许放行!”
主事们看着舆图上的路线,眼睛瞬间亮了:“这么无缝衔接,真能压缩到三天!”
“别高兴太早!”方正盯着保定方向,眼神锐利如刀,“粮商刘大户之前就反对统一粮价,这次会不会故意拖装粮,给余党钻空子?”
话音刚落,保定的急报就到了,信使跑得气喘吁吁,脸色惨白:“帝师!刘大户囤积粮食,说官府给的运费太低,拒不交粮,还煽动其他粮商,说‘与其低价卖给官府,不如等着涨价’!”
李青瑶脸色一变:“这刘大户是苏州知府的远房亲戚,之前就反对网规,肯定是故意刁难,想给调度司一个下马威!”
方正冷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寒意:“给他两条路选,要么按官府价交粮,运费翻倍,让他赚得比以前多;要么按囤积居奇论处,抄家充公,他的粮铺也别想开了!”
他转向禁军统领:“带五十人赶往保定,半个时辰内必须让粮车出发,刘大户敢拖,直接接管粮仓!”
保定粮库里,刘大户看着闯进来的禁军,脸色发白,却还嘴硬:“俺们做生意的,总不能亏本吧?官府给的价,连运费都不够!”
禁军统领把方正的话撂在桌上,语气冰得像霜:“方帝师说了,运费翻倍,粮价按平价算,你这一趟赚的,比囤积半年还多!再拖,官府直接接管粮仓,你可别后悔!”
刘大户眼珠子转了转,手心里全是汗——余党之前承诺,只要他拖装粮,就给一千两白银,可看着禁军腰间的佩刀,终究是怂了:“快!给官府装粮!动作快点,别耽误时辰!”
辰时三刻,五十辆粮车驶出保定粮仓,车轮碾过粮道发出“咚咚”声响,禁军骑马护在两侧,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方正站在调度司望楼上,看着粮车出发的方向,心里却绷着一根弦。
刘大户妥协得太快了,之前还硬气十足,怎么突然就软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该不会是暗中给粮食动手脚吧?
第一天傍晚,粮车顺利抵达沧州,漕船早已在码头等候,船员们摩拳擦掌,就等装粮出发。
装粮时,一名禁军突然喊起来:“不对劲!这袋粮怎么这么轻?”
拆开麻袋一看,金黄的粮食里掺了一半沙土,用手一抓,沙土簌簌往下掉,还带着一股土腥味,刺眼得很。
“不好!粮被人动了手脚!”禁军统领立刻上报,声音带着急怒,“查了,有二十多袋都掺了沙,肯定是刘大户搞的鬼!”
方正接到消息时,调度司的烛火刚点亮,他捏着掺沙的粮袋,指尖冰凉,怒火中烧:“刘大户好大的胆子,敢在赈灾粮里掺沙!他背后肯定有人撑腰,八成是余党!”
李青瑶脸色凝重:“现在回保定换粮来不及了,要是带着掺沙的粮运到湖州,百姓发现了,肯定怨声载道,调度司的公信力就全没了!”
“不换!”方正眼神一凛,语气坚定,“把掺沙的粮用红布封口单独标记,运到湖州后,先给百姓发干净的,再把掺沙的拉到广场,当众揭穿刘大户的把戏!”
他补充道:“让沧州知府立刻彻查粮库,看看还有多少掺沙的粮,顺便查查刘大户和余党的关系,有没有往来书信、令牌!”
第二天清晨,漕船驶离沧州,顺着运河往下游去,水面波光粼粼,漕船乘风破浪,速度比预想的还快。
方正坐在调度司里,每隔一个时辰就收到一次传信:“漕船已过德州,一切顺利!”“船员轮换休息,漕船正常行驶,无异常!”
李青瑶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来余党没来得及动手,这次运输能成,调度司第一战就能打个漂亮仗!”
方正却摇了摇头,指尖敲着案面,眉头紧锁:“余党擅长调虎离山,掺沙可能只是幌子,目的是让我们放松警惕,真正的动手点,八成在济宁!”
他突然起身,指着舆图上的济宁:“济宁是必经之路,码头人多眼杂,最容易出问题,立刻派三十名禁军去接应,加强戒备!”
话音刚落,济宁的急报就到了,信使的声音带着喘息:“帝师!济宁码头突然冲出来一批蒙面人,拿着刀,声称是‘护粮队’,要检查漕船,还和禁军打起来了!”
“果然来了!”方正一拳砸在案上,茶杯都震倒了,“这些人不是来抢粮的,是来拖时间的!只要耽误几个时辰,粮船就没法按时到湖州!”
他立刻下令:“让禁军别恋战,先护着漕船装粮,蒙面人敢拦,直接拿下,不用手下留情!”
济宁码头,蒙面人拿着刀堵住漕船跳板,喊着:“官府运粮说不定掺了毒,必须检查!不检查就不许过!”
禁军统领拔出剑,眼神锐利如刀:“谁敢阻拦官府运粮,就是通敌叛国,格杀勿论!”
双方打斗起来,刀剑碰撞得哐哐响,蒙面人看似凶猛,却没下死手,只是围着禁军打转,故意拖时间。禁军心里门儿清,一边挥剑挡着,一边吼着让船员快装粮。
等漕船装完粮驶离码头时,已经耽误了一个时辰。
“这些人果然是故意拖时间!”禁军统领上报,“他们的招式和之前破坏快驿的余党很像,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火药味!”
方正捏紧拳头,指节泛白:“余党的目标不是粮食,是想让粮船误时,让百姓对调度司失去信心,真是好算计!”
他立刻调整方案:“让内河船加快速度,船员两班倒,把耽误的一个时辰抢回来!告诉船长,按时抵达,朝廷重重有赏!”
第三天清晨,湖州护城河码头,天刚蒙蒙亮,百姓们就候在岸边,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拄着拐杖,还有的提着空米袋,翘首以盼,眼神里满是期盼和焦虑。
当第一艘内河船出现在视线里时,人群里响起一阵欢呼,有人激动地哭了出来:“粮来了!有救了!终于有粮吃了!”
粮船靠岸后,方正让人先把干净的粮食卸下来,一袋袋堆在码头,散发着新米的清香,百姓们排着队,拿着官府发的粮票,领到粮食后,脸上满是感激。
等百姓们领得差不多了,方正让人把掺沙的粮食拉到市中心广场,当众拆开麻袋。
“大家看!”方正站在高台上,声音洪亮,穿透人群,“保定粮商刘大户,为了私利,竟然在赈灾粮里掺沙,还勾结蒙面人拖运输,就是想让大家饿肚子,趁机抬粮价!”
百姓们看着掺沙的粮食,愤怒地骂起来:“太黑心了!简直不是人!”“多亏了帝师,不然我们就被骗了,吃着沙土填肚子!”
刘大户被押到广场上,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帝师饶命!是小人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是余党给我五百两白银,让我掺沙拖延,还说会有人在济宁阻拦!”
他哆哆嗦嗦地补充:“联系我的人左手虎口有个月牙形疤痕,还留了一块月牙形令牌!”
方正心里一凛,果然是余党搞的鬼!
他厉声说:“念在你主动交代线索,从轻发落,罚银五千两全部用于湖州赈灾!以后再敢勾结余党、掺假坑民,定斩不饶!”
百姓们拍手叫好,捧着温热的粮食,纷纷喊:“帝师英明!调度司英明!”
李青瑶递来账册,笑着说:“三万石粮食全运到了,除了掺沙的五百石,其余都分给了百姓,湖州粮价已经降到三文一斤,百姓们都能买得起粮了!”
方正点点头,心里却没放松。
余党这次只是小试牛刀,他们能精准找到运输薄弱环节,还能说动刘大户配合,说明调度司里可能有内奸,或者他们早就把运输路线摸得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禁军统领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块月牙形令牌:“帝师,这是从济宁蒙面人身上搜出来的,和之前破坏快驿、抢军报的余党令牌一模一样!”
方正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神沉得像潭水。
余党果然没放弃,从篡改网规到破坏运输,目标越来越明确——就是要搞垮基建联网,动摇民心,颠覆朝廷。
“青瑶,”方正语气坚定,“立刻彻查调度司所有主事,尤其是负责保定、济宁线路的,看看有没有人和余党勾结,泄露运输路线和时间!”
“另外,”他指着舆图上的西北方向,“西北皮毛要运到京城,西南药材要运到中原,接下来的调度任务都加派禁军护送,暗号和铜符重新换,不给余党任何可乘之机!”
李青瑶点点头,眼神锐利:“我这就去办,逐一排查,一定把内奸揪出来!”
调度司的铜钟再次敲响,这次的钟声带着凝重,回荡在京城上空。
全国物资统筹的第一战虽然打赢了,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余党在暗处虎视眈眈,内奸可能潜伏在身边,接下来的每一次调度,都可能是一场硬仗。
而远处的深山里,高个子蒙面人看着手中的密报,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方正,你以为调度司能救得了天下?太天真了!”
“通知下去,下一个目标,西域驿道的皮毛运输队!运输队里早就掺了我们的人,到时候里应外合,让你辛辛苦苦建立的基建网,彻底崩塌!”
方正站在调度司的望楼上,看着湖州方向升起的袅袅炊烟,心里清楚。
他不仅要统筹全国物资,让普惠落地,还要和余党、内奸斗智斗勇,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基建成果。
这场关乎天下民生的博弈,已经进入了最关键、最凶险的阶段。
本章完